小丫鬟越发的沮丧:“长春没回来,胡管事说了,若是长春回来,也是不能出去的。”
在梅染心中,姑娘能不能出去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赵锦青竟然可以出门!这不是打姑娘的脸吗?这倒还是其次,明明昨日她们才查到赵锦青出门是做坏事去的啊……
可老太爷怎地如此糊涂呢!
赵锦衣苦笑道:“祖父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心中虽然遗憾,但却又有些欢欣,祖父终究还没有老糊涂,还清醒。
既不能出门,那便好好在家中陪家人罢。横竖她这些日子整日在外面忙,也许久没有与阿娘说过体己话了。
赵锦衣正要往阿爹阿娘的院子去,却是听得守门的婆子道:“四姑娘不省得么,今儿一早,老太爷便召集了三位太太,在泰安院里相商着分家的事。”
赵锦衣愕然。
祖父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在他有生之年将家分了。
泰安院外守着几个下人,见了郎君与姑娘们都齐齐摇头:“老太爷吩咐了,郎君姑娘们通通不能进入。”
赵锦衣默默地看了一眼闻讯而来的兄弟妹妹们。
哥哥赵修远也来了。
大堂哥不在,哥哥赵修远是最大的。几个姐姐都嫁了,她如今是家中年纪最大的姐姐了。
赵修远看了一眼惶恐不安的弟弟妹妹们,笑道:“今日天气正巧,哥哥姐姐作东,请弟弟妹妹们赏夏。”
是啊,如今已经是四月了,天气渐渐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也该赏夏了。
明明距离上回春日游园的日子也不久,却是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赵锦衣都快忘记哥哥赵修远以前纨绔不堪的样子了,如今的哥哥,虽然还有些不羁,但性子却稳重了许多。
如今说起游玩的事,虽然神采飞扬,但猛然看上去,也是值得可靠的哥哥了。
但……待哥哥命长秀将赏夏的物什搬上来时,赵锦衣还是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哥哥骨子里的纨绔思想,怎地会那般轻易地消失呢?
赵修远说的赏夏,竟然是搬来几对蛐蛐儿,让弟弟妹妹下押。
赵锦衣的脸一阵抽搐。
赵修远还要道:“夏日炎炎,没有这蛐蛐儿叫着,还缺少了一番乐趣呢。四妹妹,你预备下押多少?”
小池凉亭边,风徐徐吹来,石桌上摆着时下新鲜的李子、瓜子等,竟然还有一壶新酿的果酒。
蛐蛐儿叫着,弟弟妹妹们欢喜地叫着,赵锦衣忽而有些恍然,这岁月静好的时光,或许是不多了。
毕竟要分家了呢。
兄弟们的骨肉血亲,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不过是变成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她道:“押二十文。押那只不大强壮的蛐蛐。”
长秀闻言笑道:“四姑娘好眼光,这只蛐蛐虽看起来不大强壮,可是这些蛐蛐里的长胜将军呢!”
赵锦衣对输赢自是不在乎,任弟弟妹妹们兴奋地替蛐蛐们加油,自己则只拈了一只李子,倚在栏杆旁看着开始露出水面的荷叶。
赵修远走过来:“妹妹在看什么?”
赵锦衣歪头看他:“妹妹记得哥哥以前,最是怕与妹妹独处。”
赵修远微微一笑,俊美无瑕的脸上宛若春光灿烂:“妹妹近来总在外头忙,竟是顾不上哥哥了。妹妹许是想明白了,这烂泥着实是扶不上墙的。”
赵锦衣还真认真地点点头:“妹妹的确想明白了。”哥哥都快及冠了,假若还要自己不断鞭策才读书的话,那将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她忽而想起石雪儿的事情,想开口问哥哥,但最终还是没问。
赵修远却道:“石雪儿中选,郑家大郎十分欢喜,前几日邀请我们到百味居吃酒,顺便恭贺我的好妹夫,又晋升了。他道,原来想着他们郑家、宁家如今是康乐坊最体面的人家,可听说如今宁咏被苏家所厌恶,我们赵家倒是因着女婿,又在坊里风光了一回。”
宁咏被苏家所厌恶?赵锦衣只听到了一个重点。
这段日子忙忙碌碌,竟是忘了宁咏与苏楚之事。
但郑家大郎说话一向夸张,是以赵锦衣只信了两分。
赵锦衣正想着,忽而听得哥哥道:“妹妹,上回石雪儿的事……对不起。”
她嫣然一笑:“哥哥用不着道歉,妹妹也有错。”
赵修远语气中有几分担忧:“若是石雪儿将来得天家盛宠……”石雪儿是个锱铢必较的女子,定然会发难妹妹的。他倒是无所谓,可妹妹却是无辜。
赵锦衣安慰哥哥:“不会的,她若是得天家盛宠,娘家又不显,理应更该夹着尾巴做人才是。”除非天家被石雪儿迷得神魂颠倒,才会是非曲直不分。
赵修远神色仍旧郁郁,忽地听得长秀诧异地喊道:“咦?长胜将军竟然输了!”
赵修远忽地精神一振,歪头对赵锦衣道:“妹妹的运气可不大好啊!”
赵锦衣哭笑不得,只略略提高了声音:“既然我输了,今日我便作东,请大家吃乳酪方!红藕小馆的乳酪方做得最好吃,梅染鸦儿,你们去买罢。”
她不能出门,但丫鬟们出门买些零嘴,应是可以的罢?
谁料片刻后,梅染与鸦儿一脸沮丧的回来:“姑娘,胡管事说,外面日头烈,我们小姑娘皮肤薄,不堪晒,便差人去买了。”
赵锦衣不禁感叹,这胡管事防她,还真是防得滴水不漏。
赵修远却是道:“妹妹若是有要事,尽管吩咐长秀去办。”
咦?也是呀。难得哥哥正经了一回。可长秀……赵锦衣望了一眼正在催促郎君姑娘们掏钱的长秀,他能行吗?
赵修远在她身边道:“长秀与我一样,表面上看起来不甚正经,可若是要干正经事,也是要得的。”
正说着话,忽而一只蛐蛐从笼子里跳出来,长秀正数着铜板,见状唬了一跳,急忙去逮蛐蛐,却忘记了手上的铜板,这猛地一扑,手上的铜板滚了一地,有好些还滚落池里。
赵修远讪讪笑着:“这凡事都有意外嘛……”
就在第三局斗蛐蛐开始的时候,赵修文来了。
赵修文见到赵锦衣,还有些讪讪。但到底念着四妹妹此前对他的鞭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邸报来:“四妹妹最喜欢看邸报,这是新出的邸报,四妹妹且看着解解闷儿罢。”
赵锦衣便一笑,接过邸报,朝赵修文道:“谢谢三哥哥。”
赵修文越发的受宠若惊:“不用谢,不用谢,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了,这份邸报上说的孔家六郎君可真有意思,明明家世也好,人生得也不错,此前还是五品的指挥使,就因为觊觎别人的妻子而被贬为七品外放官,可真是得不偿失啊。莫非那别人的妻子,美如天仙?”
孔守成被贬官了?!
赵锦衣心一沉,急急展开邸报,果不其然,邸报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孔守成被贬官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