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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阿娘要棒打鸳鸯

玲珑匠心 二阿农 2805 2024-07-11 19:36

  次日。

  因为阿爹的伤势并不打紧,又有阿娘照料,是以赵锦衣在赵承德的房中厚着脸皮赖了一个多时辰,就被阿爹开口赶了回去:“外面春光正好,最是适合姑娘赏花扑蝶,不要总待在老一辈人的身旁虚度光阴。”

  赵锦衣对上了阿爹的眼神,赶紧领着梅染与鸦青走了出来。才出了门,吴氏身旁伺候的丫鬟无衣却快步追了上来:“四姑娘请留步。”

  赵锦衣驻足,回眸看着无衣。

  无衣相貌生得寡淡,又不爱笑,打扮也不上心,却是阿娘身边最信任的丫鬟。

  无衣往旁边的绣房作了个手势。

  绣房是阿娘用的,阿娘又着无衣来留她,这是有要紧的话与她说。

  赵锦衣进了绣房。

  绣房不大,打扫得干干净净,各式绣线摆放得整整齐齐。绣架上是阿娘正绣着的百福图,已经绣了大半,向来是预备在年底给祖母贺寿用的。

  赵锦衣刚在绣架前坐下,吴氏便进来了。

  照料了丈夫一晚,吴氏的脸庞丝毫不见疲倦,不过眉心却攒着一丝忧愁。这在自己阿娘的脸上,可是很难见的。

  赵锦衣也不提,只亲热地揽住吴氏的手臂:“阿娘,许久不见舅舅,舅舅他可好?”

  吴氏睨她一眼,兀自坐下来,叹了一口气:“舅舅很好,他新收的义子也不错。”

  义子?赵锦衣将吴氏的手臂揽得更紧了:“舅舅这一番游历,收获还颇丰。不过,既然舅舅很好,舅舅的义子也好,阿娘这里……”她调皮地在吴氏的眉心上一点,“再皱得厉害一些,可就有皱纹了。”

  吴氏终于笑了:“你这猴儿!”

  说完却是道:“你舅舅的义子,虽然才弱冠之年,却已是极有经验的医士。你舅舅此番游历,不慎在岭南染上恶疾,正是你这位义表兄精心照料,日夜熬煮药方,舅舅这才捡回了一命。”

  那这是好事啊。

  赵锦衣越听越糊涂了。舅舅染上恶疾,命中有贵人,顺利度过难关,这不是喜事一桩吗?阿娘又为何如此忧愁?

  吴氏又睨了她一眼:“这回舅舅回京都,自然也带上了那位义子。”

  饶是赵锦衣再聪慧,也猜不透自家阿娘到底要说什么了。舅舅知恩图报,将义表兄带回京城,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吴氏看着赵锦衣。

  十四岁的少女因为早慧,早早的就褪去了稚气。光洁似鹅蛋般的脸儿上,眉似远黛,一双眸子清亮,正好奇地看着她。

  衣儿的容貌不像她,却像极了赵家的姑奶奶,那位才情横溢,却十分命运多舛的赵承娇。

  赵承娇自幼便聪慧,更得赵庆的宠爱。也正是如此,赵庆对小锦衣才这般的宠爱罢。大约也实在是因为,他将对女儿的愧疚全都化作了宠溺。

  但再宠爱的孙女、女儿,也要将她嫁到别人的家中去,为夫家人洗手做羹汤。命好些的,得公婆尊重、夫君宠爱,儿女孝敬,快快活活的过完一生;若是命不好……吴氏想起自幼与她交好的手帕交,因为家中无尽的恶心事而变得极为憔悴,原来未嫁时脸颊两边略带些婴儿肥,如今早就瘦削不堪。

  或许她舅舅说得也有道理,这衣儿嫁给她的义表兄,也不失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她昨日也观察了那孩子,相貌端正,行事规规矩矩,对医典、药材是分外的痴狂。这样的人,是不会沉溺于美色的。

  吴氏终于开了口:“舅舅想让阿娘问一问衣儿,可是愿意与你义表兄相看?若是愿意,今儿响午,他便带着你义表兄过来。”

  赵锦衣猛然起身,一双眸子起了雾,有些伤心地看着她的阿娘。

  她以为她的阿娘是天下最好的阿娘,从她出生,阿娘并没有像其他的太太那般,将她丢给乳母,只管讨好阿爹。阿娘亲手带大她,亲手给她缝制衣衫,亲手教她各种人生的道理……

  可如今,阿娘为了一个救了舅舅的义表兄,要将她许给那个素不相识的医士!

  她是要嫁给宁咏的!与他夫唱妻随、相敬如宾一辈子!她可不想嫁给那义表兄,日日夜夜浑身沾染的,都是药材的味儿!

  她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口不择言:“大伯母与婶婶,为了姐姐们的婚事殚精竭虑,可阿娘,却随随便便的要将我嫁给一个蛮夷之地来的医士。我对阿娘,很失望。”

  赵锦衣猛地从绣房冲出来。

  梅染与鸦青正守在门外,忽地见赵锦衣急急冲出来,越过她们,径直往垂花门冲去。

  四姑娘向来稳重,从来不曾有过这般失态的行为。

  二婢急急的追了上去。

  赵锦衣的话,分外的刺痛吴氏的心。

  她呆呆的坐在绣架旁,望着自己精心刺绣的百福图,忽地垂下泪来。

  无衣默默地走近她,默默地递过一方帕子。

  吴氏无力地抬眼,看了无衣一眼,笑道:“我是不是,太过着急了。这事,是应该从长计议的。”

  无衣想了想,笨拙地开口:“四姑娘会体谅您的。”

  她虽然话极少,但跟在吴氏身边却学到了甚多。

  赵家虽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好几代下来,只剩下一个花架子了。

  康乐坊的人家都挤破了头,想将自家女儿嫁进有前途的人家中。可鲁国朝政混乱,早就入不敷出,发给官吏们的俸禄,早就一再克扣,发到官吏手上的,所剩无几。幸好几位太太的嫁妆丰厚,每日精心盘算着各房的嚼用,这才体面的撑了下来。

  二房为什么不多生孩子,二老爷也不纳妾,除了二太太的身体原因,更重要的是二老爷心中清楚,他若是纳妾多生庶子庶女,将来的吃穿用度,都是二太太的嫁妆。二老爷比起大老爷与三老爷,可要清醒得多,脸皮也薄得多。

  人生苦短,他为何不住得宽敞些,吃得快活些!何必像二房大房那般,镇日里紧巴巴的过着日子。

  吴氏用帕子按着眼角,强颜欢笑道:“响午舅老爷过来,你吩咐灶房一声,早些备好舅老爷爱吃的茶点。”

  二太太一向冷静自持,决不会因为一丁点事情而失了方寸。

  赵锦衣一失往日的冷静,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梅染跟了她那么久,还是头一回瞧见四姑娘方寸大乱的模样。她随着赵锦衣进了院子,却吩咐鸦青:“将门看严实了,别让其他人进来。”

  鸦青十分听话的将院门一关,站得笔直。

  春日阳光明媚,透过新糊的绿窗纱照进来,像是在地上铺满金色的毯子。

  赵锦衣拿起一本书,想要扔,想了想终究是没扔。她瞧见摆在多宝格上的瓷瓶,想要摔,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这些东西可都是她精心摆放的,若是少了或者坏了,姐姐妹妹们少不得多加猜测。她虽然气阿娘,却不愿将阿娘欲棒打鸳鸯的事儿说出去。

  最后还是在软乎乎的抱枕上狠狠的打了几下绣花拳:“阿娘可真是坏透了!”

  这狠狠的打了几下,她忽地起了意:“我要见宁家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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