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赵锦云的小心思,吃得差不多的宁咏拈着一杯热茶,坐在窗旁,一直微微笑着。
他望着正在试菜的两个姑娘,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在暗暗比较。
赵锦云比苏楚要高挑一些,长相也娇美一些,但此时在他看来,赵锦云一脸谄媚地讨好苏楚,就显得有些蠢。
其实撇开苏楚不说,赵锦云的礼仪姿态在小门小户里,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奈何她旁边坐着苏楚。
苏楚虽然长得没有那般美丽,但礼仪姿态却比赵锦云要好。自始至终,她唇角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
宁咏想,他大概是越来越喜欢苏楚了。
特别是她压根没有看价钱,只为了好意头点菜的时候。
一扫宁家以前的寒酸。
苏楚说,他们成婚后,最好住在苏家。
他压根儿没意见。苏家宅院宽阔,下人众多,又何必为了争那口气,仍旧住在逼/仄的宁家?他早就厌烦了日日夜夜从东厢房传来的药味,缭绕不止。还有总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春柳。以及被阿娘宠爱的双生弟弟。
若是住进苏家,从此以后,他便拥有宽大的书桌,琳琅满目的书架。
想起来都舒坦。
宁咏望着苏楚,满意至极。
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当初没有答应苏楚,而是选择自己独自奋斗,而后娶了赵锦衣。赵锦衣只有一个哥哥,嫁妆大概也众多,日子过得也不错。但定然没有如今这般好。更何况苏楚答应过他,二人成婚后,定然会给他一个光明的前途。
一个工匠出身的粗鄙男子,苏家都能举荐他做六品的官吏,更何况他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进士?
宁咏信心十足。
苏楚感受到宁咏的目光,给了他一个柔美的笑容。
菜已经试得差不多了,她漱了口,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揩干净嘴角,笑道:“锦云妹妹觉得可好?”
赵锦云有两年的时日不曾来过百味居了,今儿来试菜,只觉得道道皆是上品,一时便贪吃了许多。
苏楚问她时,她正在吃一道鳜花鱼。
家中厨子也不是不会做鳜花鱼,但远远不及百味居做得这般好吃。
苏楚问她,她赶紧将鱼肉咽下,笑道:“我竟是觉得道道都好。”
苏楚的丫鬟偷偷掩嘴而笑。赵家姑娘,可真能吃!方才她就瞧着,赵姑娘筷箸就没有停过。赵姑娘今日还穿着贴身的春衫,这一通吃喝下来,小肚子已然有些鼓了。可真是失礼。
苏楚却是亲自倒了一杯热茶与赵锦云,柔声细语道:“锦云妹妹快快漱漱口,牙齿上沾了葱花。”
赵锦云赶紧捂着嘴,神情窘迫。
所幸苏楚并不讥笑她,仍旧一脸真诚。
赵锦云这才接过热茶漱口。
不得不说,容色美的女子,便是牙齿上沾了葱花,也仍旧无损她的美丽。只是赵锦云总是要讨好她的样子,有些蠢。也不省得与宋景行定亲那位,若是知晓她的身份,会不会也像她的姐姐一样讨好她。
苏楚忽然特别期待定亲宴那日,赵锦衣与宋景行一同来赴宴的情形了。
这厢百味居里气氛融洽,那厢在京郊外,睡得正香的赵锦衣忽然惊醒了。
竟是饥肠辘辘,无法忍受。
“还有多久能回到京都?”赵锦衣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面上的粉又簌簌落下。噫!梅染到底给敷了多少粉!
梅染道:“还有两刻钟便能进城了。姑娘可是饿了,奴婢备着干粮。”
赵锦衣道:“赶紧取水囊来,打湿帕子。”
梅染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赵锦衣拿着湿帕子,就往脸上抹。好家伙,这一抹,竟觉自己脸上舒坦了许多。
抹了两回,取出菱花镜一瞧,眼底下虽然还有些许青黑,但不明显了。自己正是如花的年纪,清水洗过的脸颊鼓鼓囊囊,吹弹可破。
她不想吃干粮,拉开窗户看了一眼前面,宋郎中戴着斗笠,依旧慢悠悠的骑着驴。从她的角度看,宋郎中宽肩窄腰,这猛然一看,道路萋萋,一人一驴,倒是颇有一番意境。
她可真是晕了头了,不过是寻常的骑驴,能有什么意境。
正欲关窗,忽地一股香味随风飘来。她吸吸鼻子,顺着香味看去,只见前面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家面摊子。那面摊子只支了几张简陋的桌子,几把粗糙的蓑伞下立着两口热气腾腾的锅。一个胖乎乎的妇人正从锅中捞面。
好香。
若是没有这面摊子,她还能撑到城中。但既然有了这面摊子……
赵锦衣吩咐鸦青:“去问问宋郎中,肚子可饿了,可要吃面?”
鸦青便利落地跳下车,追上宋景行。
宋景行自然也看到了面摊子。他也饿,也有想问赵锦衣是否吃面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如此简陋的面摊子,四姑娘应不会坐下来在路边吃面的。
是以他便没问。
但四姑娘竟然派丫鬟来问。她是体恤他,还是自己想吃面?
不管是哪个原因,他都恭敬不如从命。
赵锦衣原来想,面摊子还有两张空桌子,车夫与宋景行坐一张桌子,她与梅染鸦青坐一张,如此正好。
可谁成想,待她们赶到面摊子时,又来了几个行商走贩模样的人,占了一张桌子。
车夫当即道:“姑娘,车马不能没人照看,老奴在马车旁吃面便可。”
宋景行看出赵锦衣有些难为:“我是个粗人,站着吃面便可以了。”四姑娘洗尽铅华,脸上肌肤吹弹可破,煞是好看。眼下虽然还有些许青黑,但那是担忧他的证据,他喜欢。
赵锦衣赶紧道:“那怎么行,你的手受伤了。”
她一咬牙,不过是一同坐下来吃面,还有两个丫鬟陪着,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正要开口,忽地旁边一桌有一个男子笑道:“不过是一同坐下来吃碗面,竟然这般讲究。不妨这样,小哥过来坐,我自陪小娘子吃面。”
那人笑得一脸猥亵。
赵锦衣在外面行走,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从言语上占女子的便宜。
她柳眉一竖,正要示意梅染呵斥那人,宋景行已经走到那人面前,语气阴森:“你若再笑,我便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男人的身材高大,像一根粗壮的柱子杵在他面前,眉目之间,全是戾气。
仿佛他再动弹一下,小命就休矣。
男子当即苦了脸:“壮士饶命。”旁边的人赶紧替他求饶,“壮士饶命,这小畜生胡言乱语,壮士勿要与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