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虽然与旁的姑娘不同,可终究是娇生惯养的姑娘,哪里做过爬墙这等事。
赵锦衣颤颤巍巍地站在绣墩上,无可奈何地看着高高的墙头,回过头问梅染:“就没有更高一些的工具了吗?比如梯子什么的?”
梅染道:“虽说分了家,可那些都是在胡管事的管辖下,这奴婢可不敢去问。”
鸦儿在一旁犹豫道:“姑娘,奴婢小时,倒是经常爬树,许是身手比姑娘要利落些。”
赵锦衣赶紧从绣墩上下来:“你怎么不早说。”说实话,这等事儿还真的不大合适她。
鸦儿踩上绣墩,果然没有一点犹豫,便要踮着脚去够墙头。可她虽然会爬树,这墙壁却光溜溜的,也无甚辅助的工具,这伸手够了半响,也仍旧在墙下挣扎。
赵锦衣倒是又想出一个胆大的想法来:“鸦儿,我踩在你的肩头上上去。”这种爬墙的方式她从话本里看过,叫做过肩梯。话本里的人都做得,她赵锦衣自然也做得。她不能低估她自己。
梅染的脸色越发的白:“姑娘,这怎么行?还是奴婢爬上去罢。”
赵锦衣固执己见:“你就留在家中,我与鸦儿一道爬墙出去好了。”
说着便要鸦儿让一让,自己提着裙摆,就要踩到绣墩上去。
鸦儿也有些犹豫,姑娘的法子听着是行,可操作起来似乎有些难度。
赵锦衣一脚踩在绣墩上,像大鹏展翅一样正要起势,忽地听得阿娘的声音传来:“衣儿,你这是要作甚?”
赵锦衣唬了一跳,赶紧规规矩矩地站好,再抬眼看去,只见她娘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呃?阿娘身旁站着的那个高大壮实的男子,也有些太过眼熟了罢。
梅染声音小小的:“姑娘,是四姑爷哎。”
赵锦衣哼了一声,她绞尽脑汁的要出去见的人,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就出现在她面前。还是在她最粗鲁的时候。
他唇角边那一丝浅浅的笑容,她可不可以理解为是因为岳母在身边,是以他只能礼貌地笑着?
但不管如何,这些帐是不是秋后再算,她终于见到他了。
赵锦衣终于有一丝心安的感觉。
作案工具绣墩被撤走,吴氏很体贴,坐在不远的凉亭里,看着一双小儿女在密谋,呃,不,说说小情话。
赵锦衣将那几幅画像展示在宋景行面前:“我被祖父禁足,出不去,消息也递不出去,只能爬墙去寻你。”
宋景行无可奈何:“以后这种事,莫要再做了。”方才那一幕,虽然是爬墙未遂,但若是她果真爬过那高高的墙头去寻他,他想他会被吓死。
赵锦衣不以为意:“不就是墙头嘛,哪里能难倒我赵锦衣?”海口总是要夸下的。
她素来不拘这些小事的:“你快看看,这人像不像林侍郎?”
宋景行蹙眉,将画像细细看了几遍:“这些画像是从何处得的?”
赵锦衣便简略地将事情一说。宋景行的眉头蹙得更紧。他没有质疑赵锦衣,但也没有轻易下结论:“此事我省得了。”
赵锦衣忍不住道:“若果真是他,上回你在京郊寺庙里查探受重伤之事,不可不细究。”她当时便觉得事情有蹊跷。明明是二人一道前往,还是有备而去,可林威安然无恙地走了,只留下宋景行一人与敌人厮杀,若不是他命大,后来又遇上她与孔守成,此时还有命在?自从画出林威的画像后,她越想此事,越觉得后怕。
宋景行看着她,轻声道:“我会的。”
事不宜迟,他本应要即刻便走,忽而想起一事来:“方才胡管事驾着马车,领着一群人出去了。我瞧着马车里坐的应是赵老,去的方向,似是春光阁。”
赵锦衣唇色顿时变得苍白:“祖父竟还是独自去了!宋哥哥,你可否助我爬上这堵墙?我要出去追祖父!”
宋景行望了一眼高高的围墙,轻咳一声:“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能出门去……”就是要委屈一下她。
素来平静的赵家二房忽而热闹起来。
虽然隔了墙又关闭了几院相连的大门,但赵锦青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似是赵锦衣突发急疾,被人抬出门去到医馆医治了。
赵锦青追到巷子外,却是连马车的影儿都没见着。
三房门房的婆子收下了她几文钱,事无巨细地告诉她:“是四姑爷亲自抱四姑娘出来的,急匆匆上了马车便走了,四姑娘身边伺候的那两个丫鬟都没上车,在后面小跑着呢。啧,四姑娘的脸色,难看得紧呢。嗳,虽说这四姑爷与四姑娘定了亲,可终究还没成亲,这就搂搂抱抱的,到底不像话。”
五姑娘如今是庶出的姑娘里最有钱,最受老太爷宠爱的,门房的婆子恨不得对五姑娘掏心掏肺。
赵锦青听得津津有味,当即又让丫鬟赏了婆子几文钱,又让丫鬟备车:“走,去看看。赵锦衣的热闹,本姑娘是看定了。”
最好赵锦衣得了什么绝症,好让宋景行当场抛弃她。
赵锦衣脸红红的。
出了康乐坊,梅染与鸦儿已经上了车,宋景行则在外面走着。
梅染忍不住道:“姑爷这招挺灵。姑爷抱着姑娘冲出来时,刘叔都没反应过来。”
赵锦衣闻言,脸颊又是一热。
方才宋景行将她抱得紧紧的,从院子一直冲到大门外,她的脑子是一片空白,只听得到他急喘的呼吸声……以及,如雷般的心跳。
这不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力量,可这一次,体会更深。
他如此这般,还挺……让她喜欢的呢。雷厉风行,一招制敌。想起方才刘叔慌慌张张,还要帮着张罗的神情,便不由得勾唇一笑。虽然有些不地道,但这招,还挺管用。
马车缓缓,宋景行在外面道:“春光阁,就在前面了。梅染鸦儿,你们先下来,我有话与你们姑娘说。”
赵锦衣拉开车窗,发觉春光阁仍旧像平日一样门户大开,间或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进去。
难道她与宋景行都猜错了?祖父并没有来春光阁?
宋景行上得车,却是从怀中掏出一样奇怪的东西来。
好似柔软得像一块帕子,可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赵锦衣疑惑地看着宋景行将那样东西展开,咦,竟像是一件无袖罩衣。
宋景行将罩衣放到她手中:“将这件罩衣穿在里面。”
赵锦衣抬头望着他:“不会像是我猜测的那般……”
宋景行点头:“此行多凶险,我不想你受伤。且今日我便是要将这件罩衣拿给你的。”
她的宋哥哥就像是一座宝山,总有无尽的宝物。但赵锦衣虽欢喜,却还是拒绝了:“倘若只有一件,我不穿。”
宋景行便笑:“我自然也有的。”说着轻轻一拉衣襟,露出同样的罩衣来。
赵锦衣这才将罩衣穿上。
梅染鸦儿自是留下,宋景行与赵锦衣一道,大大方方的进了春光阁。
甫一进门,一个书童便迎上来:“赵姑娘,宋指挥使,这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