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忙道:“倒也不用,若是以后肖家小哥要道谢,只管让我转达便可。”
宋景行微微一笑:“也好。”
原来长春并不觉得屋中压迫,但此时忽地觉得腋下有丝丝的汗意。面前的男子气势太胁人了。这可真奇怪,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匠,怎地有这般的气势?难不成,此人常常干些打架斗殴的事?呃,若是打架,他可打不过这高壮的男子。
他匆匆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长春竟是忘了,自己也算是肖扬的救命恩人,宋景行理应尊着自己才对。
宋景行没有挽留,只深深地看着长春:“长春小哥慢走不送。”
长春强装镇定,跨过门槛看到邻家大婶,朝她微微点头,才不慌不忙的走了。
宋景行望着长春的身影消失,才上前与尤氏问了礼,又检视了肖扬。
肖扬嘴唇干涸得起皮,青肿的脸上微微潮红。他一直都没有动静,宋景行才发觉,肖扬似是昏厥了过去。
宋景行眉头微蹙,去触摸肖扬的额头,才发觉烫得惊人。
受了重伤的人最忌发热。
邻家大婶照料尤氏,已经分身乏术,宋景行自不能责怪她。
他抬眼,正好对上尤氏担忧的眼神。
尤氏瘦得可怕,但此时她的神情既有着对独子的担忧,又有几分不安。
宋景行是扬儿的好友,是值得信任的。
尤氏不想将宋景行卷进肖家的恩恩怨怨中。但放眼京都,肖扬除了宋景行,却是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她蠕动着干瘪的嘴唇,欲言又止。
她想对宋景行说,自从她们回京都以后,一直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做人,扬儿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唯一的可能,便是以前的仇人寻上门来了。她原是不想回京都的,可夫君临死前,目光一直看着京都的方向。他虽然没有说要回京都,可尤氏还是明了。肖家发迹于京都,又毁于京都,夫君是不甘心的。她还记得当年初遇夫君时,相貌俊秀意气风发的他让她一下子动了心……京都虽是个伤心地,但到底她还是带着扬儿回了京都,去圆夫君未尽的心愿。
宋景行省得尤氏想说什么。
他望着尤氏,沉声道:“肖扬发热了,当务之急,是将肖扬治好,剩下的事,婶婶请放心。”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却让尤氏感觉到安心。
肖家何德何能,竟叫扬儿遇上宋景行这般的好兄弟。尤氏感到惭愧,不由得留下滚滚热泪来。
宋景行顾不上尤氏。他得去寻医术精湛的医工。
临行前,他拆开长春带来的礼物,意外看到那一块用麻布缠着的银锭。
他用手掂了掂银锭。十两银,不多不少。
这赵家四姑娘,对十两银可真是情有独钟。
不过,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实意地救助肖扬,这份恩情,他自铭记于心。
杏林堂是京都中有名的医治跌打损伤的医馆,宋景行进入杏林堂中时,里面虽不说挤满了人,但也差些无法落脚。
宋景行对杏林堂是熟悉的。
有好些工匠摔伤了,俱是来杏林堂医治。
宋景行想请的,是杏林堂的秦医工。秦医工从医已经有三十余年的经验,是杏林堂有名的医工。
秦医工正忙得不可开交。他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眉目微微敛着,正帮着秦医工按压伤者。
宋景行只扫了一眼,便省得那年轻男子,不是京都本地人,而是岭南一带的人。
秦医工与宋景行也是相熟的。瞧见宋景行进来,他看了一眼那年轻男子,与宋景行道:“宋小哥,这位吴医工,亦是十分擅长医治跌倒损伤,你若是急的话,就让他随你一道前去,可行?我这实在是脱不开身。”
年轻男子朝宋景行一笑,露出一口极白的牙齿。
秦医工向来不说诳语。
宋景行朝年轻男子一拱手:“有劳吴医工。”
吴医工便拎起旁边的一个药箱,跟着宋景行走了。
二人的年纪相仿、身高、肤色也差不离,只吴医工比宋景行要略瘦一些。二人一道出了门口,脚步同样迈得极大。
宋景行特地雇了马车来的。
吴医工却有些意外,他瞧着宋景行穿着劳作人常穿的短褐,倒是以为要步行前往呢。
宋景行话并不多,一路无话将吴医工送到肖家。
吴医工年纪虽轻,医术却是不俗,见到肖扬,只默默上前替肖扬切脉、检视伤口,很快就开了药方,还顺道帮尤氏定了脉。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亲切得体的笑容,叫人看不出病情如何。
半响后,吴医工才道:“年轻的病人只要好生躺着三月,准时吃药换药,便没有大碍。至于这位婶婶,看起来虽然体弱,但还能活上许久。”
他说着,将药方往宋景行手中一放:“且去抓药,我来替他敷药艾灸。”
说话间已经忙碌开来。将药箱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小瓷瓶来,又取出干净的纱布,将小瓷瓶中青黑的药膏刮在纱布上,预备给肖扬敷药。
宋景行捏着药方,忽而笑了。
这吴医工,与他倒是有几分相似。
宋景行拿着药方,亲自去抓药。
他跨出肖家的门槛时,不远处的一间杂货铺子里,长春的脑袋伸了出来。他眯着眼,望着宋景行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不禁自言道:“这四姑娘的义表兄,怎地还出来行医了?”还误打误撞的,进了肖家的门。
此事可得赶紧向四姑娘汇报。
长春临走前,给了杂货铺子掌柜一袋沉甸甸的铜板。
杂货铺子掌柜的眉开眼笑:“长春小哥吩咐下来的事,我等自然不会怠慢。”
赵锦云坐在赵锦衣的香榻上,一张俏丽的脸儿愁云惨雾。她如今压根儿不敢回三房的院子。一则是她不想回去,二则是她爹赵承欢一直在咒骂她和她娘。那些姨娘们虽然不敢去将赵承欢给放了,也不敢骂她娘,但她的庶弟庶妹们可不一样。尤其是那赵锦青,自以为她姨娘与她爹的感情如胶似漆般的好,听说已经寻过一回祖父了。
幸得祖父向来除了对四妹妹十分溺爱外,对其他的孙子孙女俱是十分严厉的,压根就没见赵锦青。
赵锦衣正要宽慰赵锦云,忽地听得鸦青在外面道:“五姑娘请止步。”
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锦云握紧拳头,猛然起身气愤道:“她赵锦青凭什么来寻我?”她向来是个好性子,以前赵锦青暗戳戳地挑衅她,她自是不理,可如今她都要给人做妾了,赵锦青这回,过份了。
赵锦衣一把按下她:“且听听她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