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门又崩塌了?!”赵承德猛然起身,迫不及待地问长乐。他就省得,那宋郎中的运气哪有这般好!
嗳,倒是可惜宋郎中了!
长乐没想到老爷脱口而出的是坊门,他愣了一下,才道:“二老爷,不是的。是老太爷着胡管事过来,说,说……”
哦,既然是家中的人,那便没有什么要紧的。
赵承德松了口气:“什么事,还吞吞吐吐的。”
长乐吸了一口气,猛然道:“老太爷说了,要替四姑娘招赘婿!”
老爷子是老糊涂了罢!赵承德想下榻,才想起自己的脚还有些不便。只得赶紧招长乐过来:“胡管事是不是听错了?”
长乐敢质疑二老爷,那也不敢质疑胡管事啊。
他赶紧摇摇头:“二老爷,胡管事就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拿了名册来,要二老爷将京都城中的青年才俊给写上去。名额倒也不多,只要写二十个便可。”
名册!二十个名额?!
赵承德脸上的肌肉抖了抖:自家老爷子可真是老糊涂了!尽管衣儿是赵家二房的掌上明珠,也用不着这阵仗罢。再说了,赵家又不是没有男丁,招什么赘婿。
赵承德还没理清头绪,胡管事就在外头道:“二老爷。”
胡管事等了一会才想起赵承德腿脚不便,自个儿便捧着名册来了。
瞧着二老爷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胡管事也无可奈何:“二老爷,您快写罢,老太爷还等着您回话呢。”而且是迫不及待的。
赵承德还有几分清醒:“四姑娘是不会招赘婿的。”
胡管事捧着名册,脸上的无可奈何变成了苦大仇深:“老太爷说了,若是老奴今儿不能拿到二老爷写的二十个名额,老奴便也不用回泰安院去伺候了。老奴以后,就日日跟着二老爷。”
赵承德与胡管事面面相觑须臾,最终败下阵来:“好,我写。”
他心中想道,老爷子可真是想到一出便是一出。他现在便糊弄地写上几个名字……
胡管事忽而又悠悠道:“老太爷说了,这京都里的青年才俊他虽不识得,但到时候会叫老奴去一一查证的。二老爷可别让老奴为难。”
赵承德瞧着胡管事。胡管事……是赤//裸//裸的威胁!
胡管事也不想的,谁叫他效劳的是老太爷,而不是二老爷呢。
赵承德垂头丧气:“长乐,研墨。”
二十个名额……赵承德呆呆的提着笔,脑中将康乐坊里各位同僚的儿子们过了一遍。郑家的,石家的,刘家的,孙家的……适龄的男子倒是不少,可若论起青年才俊,还真是没几个。特别是他们赵家的这一窝,那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呃,怎地又绕回自家了?这妹妹可不能嫁哥哥,那是乱伦……
赵承德伤透了脑筋。
他忽地想起此前与小舅子一道来探望他的吴疾来。爱妻曾与他提过一嘴,说是若是衣儿愿意,吴疾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日吴疾来的时候,还不省得小舅子有意与赵家结亲,他当时也没注意。只记得吴疾怪黑的,只一口白牙闪亮闪亮的。
吴疾是医工,虽然不是读书人,但医工也不错。虽然女儿对吴疾并无好感,但横竖是写名额,糊弄老爷子,赵承德不假思索,将吴疾写了上去。毕竟在他心中,觉得这是一场儿戏。待老爷子清醒了,便会觉得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这开了头,赵承德便下笔如有神。衣儿招赘婿,那是不可能的事,那他便写些不怎么样的人上去。老爷子不是要摸人家的底吗,就让他觉得没有人适合衣儿便好了。
他一口气写了一堆。最后计算的时候,却发现才堪堪一十九个名字。
这也不能怪他,这相看女婿虽然是父母之命,但在他心中一直觉得衣儿年纪还小,是以从来也不曾留意过。京城里十五六嫁人的姑娘普遍,但倘若父母钟爱,十七八成亲的姑娘也不少。
到底还能将谁写上去……
赵承德绞尽了脑汁,迟迟不能下笔。
他待会可是还要去看坊门建没建好的呢!
等等!坊门!赵承德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横竖是糊弄老爷子……
赵承德如此想着,将宋景行的名字写了上去。此前他还是了解过的,宋郎中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还没有定亲。瞧着宋郎中人虽然黑了点,但长得还是挺俊朗的。最要紧的是,人家宋郎中的身体,还挺健壮的……起码不是一个病秧子。
待墨迹干了,胡管事将本子一合,笑意盈盈:“有劳二老爷了。”
胡管事款款离去,赵承德松了一口气,忙吩咐长乐道:“再去瞧瞧,坊门可是建好了?”
长乐又癫癫的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长乐又跑回来了,一脸的惊诧:“二老爷,可真是怪了,那坊门重建好之后,竟然多出好些砖头来。”
瞧瞧外面的天色,日头才堪堪西斜,还没有到用晚膳的时候。
宋景行果真厉害!说在入夜前将坊门重建好,就果真做到了。此前不管工部与户部有多大的仇怨,在这一刻,赵承德是真心赞赏宋景行的。
只是,坊门重建好之后,怎地又会多出砖头来呢?赵承德是读书人,对营造这方面那是一窍不通。
赵承德一挥手:“备轿!”
作为被坊门砸伤的人,他可是最有资格前往察看坊门了。
康乐坊的坊门附近站满了人。
虽然坊门已经重建完毕,但护架还没有拆除,再加上担忧坊门再度崩塌,人们站得还是有些远。
又现在正是下值的当口,人群中挤了好些穿着官服的小官吏。
赵承德赶到时,相熟的同僚纷纷与他打招呼。
赵承德一边寒暄,眼神一边扫罗着宋景行。
宋景行与那些工匠,已然不见了。说好来验收的林威,也不见身影。
赵承德也不用打探,同僚们便纷纷告诉:“林侍郎与宋郎中抬着多出来的那些砖头一道走了。对了,赵奉郎想来还不省得为何重建之后,砖头多出来罢。方才那宋郎中说了,什么按照我朝《营造法式》里道,垒砖墙之制,每高一尺,底广五寸,每面斜收一寸……他道,我们康乐坊的坊门,许是此前工匠粗心,将尺寸计算错误了。”
有人呸了一声:“什么计算错误,我瞧着便是一群乌合之众!这宋郎中还要替他们说话!”
虽然忿忿不平,却不敢大声。
毕竟工部的苏尚书深受圣宠,便是亲儿子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也安然无恙。
林威盯着面前的砖,表情高深莫测。
康乐坊的坊门,不止是工匠乱砌,还有用料上的缺陷。比如面前的这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