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宁咏如此回答,赵锦衣忍不住用袖子掩住自己上扬的嘴。
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宁郎的内心与他的外表一般挺直俊秀。
那么她只要好好候在家中,等着宁郎来赵家提亲便可。
赵锦衣快活得像春日里飞翔的燕子。
身后人的快活,宋景行仿佛感受到了,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赵锦衣忽而想起一件事来,警惕地看着宋景行,柳眉轻蹙,低声道:“你且随我来。”
她说罢也不等宋景行答应,兀自走了出去。
他应当拒绝她的。说到底,自己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可眼前的小姑娘,哪有半分对他感激涕零的样子,方才那副模样,分明对宁家二郎君情意绵绵,不可自拔。
宋景行不由自主地想,嗯,那风一吹便倒的书生,与生龙活虎的赵锦衣,大约也是相配的。
他跟在赵锦衣后面,又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宋景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若是他没有猜错,这春光阁里的摆设,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赵锦衣早就站得笔直,与宋景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她娇俏的面容有些许不虞,面孔微微扭着,与宋景行道:“尽管宋郎中救了我,可并不代表,我今后事事都要听宋郎中的。不知我家小厮长春可将银钱与话带给你了?”
这是,怕他赖上她?
宋景行不禁有些好笑。
赵锦衣的个子相较与他,有些娇小玲珑得过份。她气鼓鼓的面容,并不显得难看,反而还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赵锦衣的年纪再小,也到了花开时最娇艳的时候。
宋景行忽地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明明他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有很多事要忙,可仿佛将光阴浪费在赵锦衣身上,是他很愿意的事。
或许是他从来没有与这样的官家小娘子打过交道。
他故意将面容绷得有些紧:“赵四姑娘提出的,赵家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尽量满足在下三件事,倒也不必。上回赵四姑娘救了我的好兄弟肖扬,这次我顺手救了赵四姑娘,倒是一命抵一命。”
赵锦衣的杏眼瞪得有些大,有些生气:“我救的是肖扬,并非是你。再说了,我赵四是哪样不堪的人吗?”顿了一顿,娇俏的脸颊气鼓鼓的,“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
好一个讲君子之道的小娘子。
宋景行继续逗弄她:“赵四姑娘救了肖扬,竟真是不望回报?”
好一个奸诈之徒,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不过,她当初救肖扬的时候,咳咳咳,可没安好心,是别有所图的。
但这时候她可不能回答宋景行,她救肖扬,是真真不望回报。那她岂不是白救了?赵锦衣心中暗暗的恨起宋景行来,怪道一个干粗活儿的工匠能做小官吏,果然心肠是不一般的黑。
宋景行哪里省得自己已经被冠以“黑心肠”,还在等着赵锦衣回答。
赵锦衣还能怎么办,只能矜持道:“本姑娘救人,自然是不计回报……”
话音才落,就听得宋景行赞赏道:“果然不愧是赵四姑娘,心胸宽广。”
赵锦衣脸上浮出虚假的笑容来:“宋郎中缪赞了。”
宋景行又含笑道:“那日逃脱的凶手尚未缉拿归案,赵四姑娘还是莫要多在外面逗留的背影好。”
他说罢,朝赵锦衣作揖,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赵锦衣的牙齿才磨了一下,就听得梅染与鸦青道:“姑娘。”
赵锦衣转头看去,瞧见两个丫鬟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姑娘脸上的表情,好可怕……
赵锦衣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硬挤出笑意来:“你们怎地进来了?”
梅染道:“外面眼看着要下大雨,故而奴婢们进来寻姑娘。姑娘,可是归家去了?”
时辰也不早了,虽然半途遇上那黑心肠的宋郎中,但赵锦衣想起宁咏来,心情还是十分舒畅的。
与宁咏相互倾慕的情意已经敲定,剩下的事宜,赵锦衣相信不必她多说,宁咏会在恰当的时候,挑个好日子来赵家提亲的。
听说宁咏的大哥不日就要成亲,而自己的三姐姐下个月也要成亲了……
只是二姐姐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倒是美中不足。
赵锦衣美滋滋的离去,郑考先也被宁咏气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出的春光阁,倒是没撞上。
乌云密布,眼看又要下大雨。
春光阁十二个时辰都不会打烊的。
宁咏心情平静地翻开书本,预备读到夜深再回去。若是外面还下雨,春光阁里也有住宿的地儿。
周全窥着自家主子平静的面容,欲言又止。
二郎君与赵四姑娘交谈的时候,他离得并不远,自然将二人的对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二郎君,果真喜欢那赵家的小罗刹?
正忐忑想着,忽地见二郎君抬起头来,双眼灼灼地看着他:“周全,你不舒服?”
周全想了想,婉转地问他:“二郎君,您打算何时请官媒到赵家去提亲?”
他虽然是个下人,但是郎君要提亲,他也得提前知晓罢。
却见宁咏的目光转为不解:“到赵家提亲?为何要提亲?”
周全吃了一惊:“您,您不是与赵家四姑娘……”
难不成他方才听见的,瞧见的,都是虚像?
宁咏敛下眼皮:“在我没有被授予官职前,我是不会向任何人提亲的。”
周全虽是个粗性子的人,也被宁咏的这句话惊着了。那您方才为何与赵四姑娘那般,那般的……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在这一刻,周全是同情赵四姑娘的。
自家主子,可不是活脱脱的负心郎嘛!
宁咏忽而又道:“倘若赵四姑娘果真倾慕我的,她会理解我,会等我的。”方才他又没有给出任何的承诺。
万一,您明年失误了呢?万一,您好几年都没中呢?那不是耽误了赵四姑娘嘛!呸呸呸,明年二郎君定然会高中的。到时候,自己也是吃皇粮的人了。
赵锦衣欢欢喜喜的上了车。
外面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想起昨日那心有余悸的一幕,赵锦衣的脸冷若冰霜。她半靠在窗边,冷冷地问长春。
“查清楚那人是什么身份了吗?他如今在何处?”
长春这两日一双小短腿都快跑断了。他抹了抹额上的汗,恭恭敬敬地回答:“查清楚了,那人就是忠王府上的一个江湖剑客。听说,杀人如麻。他如今,在红花巷儿的一家妓馆里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