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官道之上，钟眠牵着缰绳心不在焉。
“阿眠？”
看出了钟眠的不对劲，秦夜扭过头去看旁边的人:“怎么了？不舒服么？要不我让人去准备马车？反正也没出滁州城多久。”
“没有。”
瞬间回过神来，钟眠眸色复杂地摇了摇头，鼓起双颊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
只是…
出发之前。
“多的话，想必阿眠也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抬手揉了揉钟眠的脑袋，钟清绝语调轻缓地开口:
“不过…”
“阿眠，记得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
“我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回家了。”沉默了好一会儿，钟眠才抿着唇瓣开口。
秦夜一时怔住。
…也是。
小朋友之前一直没怎么离开过燕京…便是离开，也鲜少出北陵…只有这一次，小朋友不仅离开了燕京，甚至还离开了北陵…估计…
“那…”
秦夜很想开口让钟眠先回燕京以表自己的大气…但是这些话一旦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你…”
…怎么就说不出来？
为什么就说不出来呢？
大抵是因为…他一直都有那个私心…他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他一点也不大度，他甚至还很小气…而且，还很自私。
他一直希望…
小朋友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我没说要回去啊。”像是知道秦夜要说什么，钟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笑弯了眼眸:“阿夜，你不用装什么大度…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也很清楚啊…我也很清楚…我既然喜欢你，那自然就是喜欢所有面的你…大度什么的，本来就不是你的特征…”
“而且，我又哪里会舍得，不和你在一起，让你一个人待在南屿啊？”
秦夜怔愣一瞬。
然后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眸光冷漠地往一旁扫视了一大圈。
原本还想听听两人的对话是什么的众人一接触到秦夜的目光，极为上道…又或者是极为自觉地屈服在了秦夜的“淫威”之下，下意识地拉开了同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
比如…
“我有什么不能听的么？”钟离面上笑意温柔:“还是…南屿殿下想做一些什么，我不乐意看到的事情？”
而在钟离的一旁，则是面无表情，脸上情绪毫无波动的风微。
秦夜:“…”
放弃挣扎。
算了，反正他现在心情也挺好的，就不和钟离争执什么了。
反正小朋友喜欢的是他。
而风微…是小朋友皇叔的人，他得罪不起…再者，风微这么做…想必也是荣亲王授意的…那就更不能把人支开了。
他们爱听就听着呗。
“嗯，小朋友舍不得。”
眸中氤氲出温柔潋滟的笑，秦夜勾着唇角轻笑出声:“…哥哥…也很舍不得小朋友。”
舍不得她离开。
舍不得和她分开。
舍不得离开她的世界…他就只想待在她的身边。
等了那么多年，疯了那么久的时间…他就只是…想像如今这般，陪在她的身边，被她接受，引她注意。
如此而已。
…可是怎么能和她说？
哪里舍得让她难过？
哪里希望…万一她更喜欢之前的那个楚夜…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但是曾经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总归都是有些区别的。
“我…我知道啦。”
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旁脸上带笑的钟离和面无表情的风微二人，钟眠压低声音小声地开口:“…阿夜，我喜欢你的。”
所以，不要多想啊。
闻言，秦夜抑制不住地勾了勾唇角。
一旁的钟离眸色微深。
风微照常面无表情，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幕并不感兴趣。
秦夜从一早就知道，他们这一路大抵是不可能风平浪静的——虽说的确没有风平浪静…但不管怎么说…秦夜也没有想过，感情他们碰到的风浪…
“母后？”
眉心顿时拧紧，秦夜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嗓音微惊地对着那人开了口:“您怎么会在这里？”
宫裙袅袅，容颜秀美。
正是南屿皇后，庄柔。
“阿夜！”
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在看见自家儿子的那一瞬间立刻便被委屈所取代，庄柔提着裙摆走上前:“母后终于找到你了！”
她看上去似乎很激动。
秦夜整个人沉默一瞬，然后他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宫裙狼狈，看上去还颇有些…破烂，长发也披散着，看上去着实不符合一国皇后身份的庄柔，顿了好一会儿才干着嗓音开口:“那个…母后，您这是…”
“我出来找你啊。”
庄柔委委屈屈:“滁州那个地方那么偏僻…眼下…之前才处于前朝动乱之地…你父皇不心疼你派你过来，母后还心疼你呢，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母后…一个人来的？”
秦夜很怀疑:“…还有，您一个人出来…居然…能走的到这里？”
可若不是一个人出来…
母后怎么现在才同他碰上？
而且…人呢？
再者…
“母后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也不等庄柔回答，秦夜再度满眼复杂地开口:“还有，您总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吧？素苒姑姑…会同意么？”
“你们来滁州的时候，我们就跟上了啊。”
听到自家儿子发话，庄柔思考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我本来是和素苒她们在一起的…但是我们跟到一半…阿夜你们就不见了…素苒又一直劝我回去…我不高兴，就直接一个人半路跑出来了…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秦夜:“…”
钟眠:“…”
钟离:“…”
风微:“…”
众人一阵沉默。
“母后…”轻咳一声，秦夜这会儿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扯起唇角开口:“那个…那素苒姑姑她们…”
庄柔眨眨眼，满脸无辜:
“不知道呀。”
本来就是半路离开队伍的，庄柔自然不知道素苒她们如今是在哪里。
而且…
她也没那个本事，离开素苒之后还能再回去…她一个人能自己走到滁州城外还没丢就已经很不错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