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眠没能知道钟清绝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他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路。
“想来阿眠是要回东宫处理政务的。”走到御花园的时候，钟清绝顿住了脚步：“皇叔不和你同路，就不送你过去了...有时间，记得来王府看看皇叔。”
钟眠点头：“嗯。”
“那...”不由自主地便抬手揉了揉钟眠的脑袋，钟清绝弯唇：“皇叔先走了。”
钟眠看着他，没有说话。
皇叔对她似乎永远都是这副模样。
——温和体贴。
不会生气，只会担忧。
钟眠觉得，母后当初选择父皇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像皇叔这样完美的人，一看就不属于这红尘俗世，给人一种喜欢上他，都是对他的玷污之感。
这样的人...
谁又敢喜欢...
走在东宫的路上，不出意外，钟眠再一次碰见了秦夜。
“小朋友，又见面了啊...”
青年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招牌的慵懒笑意，说出来的话语，也是一如既往的欠扁。
钟眠：“...”
她并不是很想说话。
“小朋友从哪里来啊？”秦夜也习惯了她的冷脸，笑眯眯地自顾自道：“我刚刚去东宫找你，可是你宫里的人都说你不在...我还想着是不是小朋友刻意躲我呢...原来并不是啊...”
“孤刚刚去了御花园。”
钟眠面无表情地开口：“太...你找孤，有事？”
差点又是脱口而出的“太子”。
毕竟是养成了的习惯称呼，突然之间让她改掉，还是有那么一点困难的...
不过既然答应了别人，她就一定会做到。
“在小朋友眼里，我就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找你么？”漂亮的桃花眸微弯，秦夜低低地笑了一声，笑意自喉间滚出，莫名诱人：“是我们哪一次见面，给了小朋友这样的错觉啊？”
钟眠没说话。
并不是秦夜给了她错觉，而是她习惯在别人同她见面的时候问上这样一句话。
毕竟曾经...
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她。
这个习惯，一直留到了现在。
“是孤口误。”
钟眠神色没什么变化，语气很平静地开口：“所以，你为什么又来找孤？”
秦夜笑了笑，开口道：
“自然是因为，想小朋友了。”
这个回答钟眠听了太多遍，是以现在已经能神色平静地继续回复秦夜：“可是孤不想你。”
“我知道。”
秦夜唇角弯弯，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不过没关系，小朋友不想我，我想小朋友就够了。”
钟眠：“...”
她怔了怔，却没有说话。
秦夜却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就像我喜欢小朋友，可是小朋友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毕竟...是我先喜欢你的。”
不喜欢他...也没有关系。
眸色微微复杂，钟眠有些不解地开口：“你为什么喜欢孤？”
为什么喜欢？
秦夜轻笑：“我也不知道。”
若是他知道，他又怎么会允许自己陷得这么深。
“...你不知道还说喜欢孤？”
钟眠觉得好荒唐：“...那你喜欢孤哪里？”
秦夜这下毫不犹豫道：“小朋友的一切，我都喜欢。”这话说的是真的——钟眠的一切，他都喜欢。
他喜欢小朋友冷着脸看他的样子，也喜欢小朋友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的样子...他喜欢小朋友偷偷摸摸吃糖还自以为没被人发现的样子...他喜欢小朋友所有的样子。
不对。
其实也不是全都喜欢。
秦夜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话：“...不过我不喜欢你哭。”
钟眠：“...”
能不能不要总说她哭的那件事啊...她又不是经常哭...
哭一次怎么了...
她还不能哭了是不是？
内心有点无奈，钟眠冷着脸开口：“...你喜不喜欢，与我无关。”
秦夜：“...”
他难得被噎住了。
...不是...刚刚明明是小朋友自己问他喜欢自己哪里的吧？
他是没有记错的对吧？
秦夜正想着自家母后说的不要和小孩子讲道理果然是对的，钟眠却是欲言又止地开了口：“...喜欢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秦夜怔住了。
“...小朋友...刚刚，是你在说话么？”秦夜似乎很意外的样子，嗓音里还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钟眠：“...”
她别别扭扭地承认了：“嗯。”
然后她又问：“所以，喜欢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其实不是很理解。
喜欢这种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个人，又为什么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被另外一个人的情感所左右，自身的情感，为什么会因为另外一个人而改变？
钟眠不明白。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人呢——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套上了枷锁，心甘情愿地，被另外一个人左右。
钟眠不愿意。
至少现在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让自己被亲人之外的人所左右。
...就像皇叔那样。
所以...喜欢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秦夜被钟眠的这个问题给问的呆住了。
怎么回事？
小朋友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小朋友...”秦夜顿了顿，才轻笑着开口：“你问我这个问题...实在暗示我什么么？”
钟眠：“...”
她冷了脸。
“没有什么暗示。”钟眠强调了一句，继续开口：“所以你到底回不回答我？”
“小朋友既然问我，我当然会回答了。”秦夜垂眸，唇边弯出令人目眩的弧度。他想了想，才轻声开了口：
“喜欢这件事啊...”
“若是真正的喜欢呢...就是一个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低入尘埃...喜她之所喜，忧她之所忧，乐她之所乐...”
“她若欢喜你便一世长安...她若难过你便难以安宁...”
“若是喜欢一个人，他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眼睛里面，会有光...那种光芒...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小朋友...我这样解释...你听得懂么？”
钟眠没说话。
若只是单纯地说听，那自然是听得明白的。
但若是说懂的话，她就不是很懂了。
她还是不能理解。
现在的她，根本做不到与别人感同身受——就像是母后在为了她那位皇兄难受的时候，她就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过...
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钟眠觉得她还是不要喜欢别人好了。
“多谢...告知。”
钟眠敛了神色，嗓音淡淡道。
秦夜却弯弯唇，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