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大。
...是从...
众人面色剧变。
...船底传来的。
“南屿太子，此事与你无关，还望勿管。”四周的船只上有人客气地开了口：“若是您愿，我们会派人送您离开。”
这话说的很客气。
九州本同属一国，四国语言文化相差无几。
若是单听声音，凭借口音来判断这些人是哪国的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秦夜自认为自己没有那样的本事，能从那些细微不同的口音中辨别出他们来自哪一国。
但是...
漂亮的桃花眸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秦夜若有所思地开口：“...你们，是南屿的人。”
不适疑问，是肯定。
秦夜对自己的定位很精准。
放眼四国，和他这个南屿太子关系好到不愿在混战时让他离开的唯一一国，只有南屿。
四周一片寂静。
钟眠眉心微紧，抬眸看向面前青年的背影。
那些人大抵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仅仅说了一番话，就令得殿下确定了他们的身份，所以谨慎地没有再开口。
“为帝者，无情则明。”
唇角扯出漫不经心的弧度，秦夜的嗓音冰冷而笃定：“你们，是秦熙鸾的人。”
秦熙鸾，南屿长公主，封号：
鸾和。
鸾者，凰也。
身为南屿的长公主，同时又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秦熙鸾不出意外的，极受南屿帝的喜爱。
以上，名字和封号皆可见。
她性子强势，掌控欲也极强，同样，她亦和秦夜一母同胞。
但秦夜却对她没什么好感。
并不是秦熙鸾对他不好。
身为他一母同胞的嫡长姐，秦熙鸾对他自然是极好的，比任何一位皇姐都要好——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自然，身为长姐，秦熙鸾无可厚非，也可以说是尽心尽责。
但秦夜就是不喜欢她。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不喜欢。
秦夜一向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对人的感觉，也就仅限于漠不关心——不然他肯定会很讨厌秦熙鸾。
以爱之名，实伤害之行。
秦熙鸾就是这样一个人。
秦夜对于那所谓的皇位并没有什么兴趣，会当太子，也不过是因为无他人可以胜任，逼不得已。
但秦熙鸾偏偏就是要把她那一套思想加注在秦夜身上。
她总说：
“阿夜，你注定是要当帝王的，为帝者，无情则明...你可以喜欢，但不能深爱，你可以微缓，却不能沉迷依赖。”
“阿夜，我是你亲姐姐，只有我是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你要明白，我是为你好。”
“阿夜，你是我亲弟弟，这个帝位，只能是你的。”
“阿夜，你记住，只有我们...”
“只有我们是亲姐弟。”
亲姐弟？
亲姐弟就可以不询问他愿不愿意，随意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为他好？
为他好就可以随意向人去窥探他的行踪？
秦夜厌烦这样的“为他好”。
他又不是什么器具，他有自己的思想主张;他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别人的善与恶，心思想法，他都可以洞察。
秦夜比任何人都懂帝王之道。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如何做一个明君，秦夜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底。
什么为帝者，无情则明？
这句话，都是说给没能耐的帝王听的。
秦熙鸾。
这是个不算陌生的名字。
眉心微紧，钟眠面无表情地拉了拉面前青年的衣袖：“...你？”
秦熙鸾，为什么对她出手？
钟眠确定自己并没有招惹到这位雷厉风行的南屿长公主。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原因。
秦夜刚刚说了一句：“为帝者，无情则明”。
这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
所以...
“你皇长姐，对孤不满。”钟眠说这话的时候，嗓音里全是漠然。
她的语气，是肯定。
南屿鸾和长公主秦熙鸾，作风狠辣，为人雷厉风行——偏偏南屿帝对自己这位嫡长女极为疼宠，是以鸾和长公主的性子就这么定型。
更有人说，若非秦熙鸾女子身份不允许，南屿帝甚至会把太子之位传给这位长公主。
更甚者则言，即便秦熙鸾是个女子，南屿帝也不妨会生出传位给她，让这位长公主做南屿史上第一个女帝的心思。
当然，这只是流言。
南屿帝曾出面否认，说南屿太子，非秦夜不可。
所以...
秦夜未来的帝位，不可逆转。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熙鸾这位过惯了顺风顺水日子的长公主，只能想尽一切方法，在她这位太子幼弟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以保证自己之后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而显然，秦夜不像是什么容易糊弄的人。
“抱歉。”
秦夜也没想到秦熙鸾那个女人会狠绝成这个样子：“哥哥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
按道理来说，秦熙鸾不会这么冲动。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她。
但是...
唇瓣不动声色地抿紧，秦夜的眸子中极为迅速地划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到底是什么...
刺激到了秦熙鸾？
因为秦夜和钟眠不再说话的缘故，气氛一是陷入僵持。
船底，流水的声音渐渐清晰。
钟眠忍不住拧紧了眉心。
“殿下既然猜出来了，属下等人也就直言了。”事到如今，伪装也不过是自欺欺人：“长公主有令，全力诛杀北陵太子...至于殿下，自然是不能出事的...还望殿下不要为难属下等人。”
为难？
唇角扯出漫不经心的弧度，秦夜嗓音漠然地开口：“那可不巧，孤什么都不喜欢，偏偏就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强人所难。”
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小朋友？
长得不美，想得却倒是挺美。
众人：“...”
他们就知道，殿下难搞得很。
“殿下若是执意护着北陵太子，那么属下等人也没有办法。”深吸了一口气，有人开了口：“长公主亲口吩咐，若是殿下如此，受点小伤，倒也无伤大雅。”
他们这话说的很隐晦。
其实长公主的原话是：“若是阿夜执意不肯离开...留下一命，也就算了，至于会不会受伤...受多重的伤...你们便自己掂量着看吧。”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按照长公主的意思，便是让他们，不顾一切代价，除非危及到殿下的生命，否则，怎么样都要诛杀北陵太子。
所以...
脚下的船已经隐隐有了下沉的征兆。
钟眠眉心紧拧，刚想开口。
那群人却开口：“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