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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热闹的一天(1)

卸甲将军寡妇妻 东峪山下客 3676 2024-07-11 19:36

  天慢慢亮了,一股股饭香味飘荡开来。各房各屋渐渐的都有了动静。顿时,安静的院子仿佛活了一般热闹了起来。

  厨房里,刘二女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忙把饭菜盛出来。

  刚把茶壶里的热水倒进洗脸盆,婆婆张杨氏已迈着小脚挪进厨房来了。

  她还没进门,大嗓门先吆喝起来:“怎么还没好?你这一早上干什么吃的?俺的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看看吧!天底下那儿还有这种懒媳妇?婆婆吃顿饭,都要俺三请四请地才给做,还要俺时时催着她。俺们家是遭了哪路瘟神的孽了,娶了这种媳妇进门?”

  又骂高媒婆:“果然媒婆的嘴是信不得的,人家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如今可算是应验了。俺的老天爷呀,你在天上看着呢。你看看,这当初说的多好多好,把俺们家骗得是屁滚尿流的也要把媳妇娶进家……”

  话说了半截,“行了,老婆子!开饭了!没看见老三饿成啥样了?瞎唠叨啥?”公公张老五不耐烦的喊道。

  他在亲兄弟中排行第五,大名又叫张家悟,外人便给他起了个诨号叫“张老五”。诨名叫多了,大名叫什么反而没几个人在意了。

  他也不在意,反而自豪道:“咱就是个庄户人,要什么大名?没得学一些歪门邪道,张老五多好,一看咱就是本分老实人家。”

  他在屋里听到自家婆娘在厨房闹腾,先还没当回事。

  第一,自家婆娘就是那种热闹人,一天不闹腾浑身不舒服。她又挺会看人眼色的,一般闹腾的不是自己,其他人诸如儿媳妇等随便了。

  第二,不说婆婆大于天,哪家那户的婆媳没有矛盾的?自家婆娘自己不向着还向着谁?

  还是那句话,闹吧,随便你可劲的闹。只要传不到外面,丢不了他的人,你捅破天都没事。

  谁知道,一个没注意,婆娘竟然说秃噜嘴了,这话一不小心要传出去,那是容易得罪人。于是,马上出口打断了自家婆娘的话。

  老话常说:“男人就是女人头上的天”。显然,张杨氏再泼辣也没敢挑战一下伦常规矩——这是她未出嫁时,他娘教给她的至理名言。

  她把这句话谨记在心,并用自己的话解释了一番:“老头子的话都是对的;就是有什么不对,也要私下里说,决不能当面顶撞!”

  这些年,她就是这么做的,效果显著

  所以,一听张老五发话了,她心里很不痛快:

  “死老头子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他向着那小贱人呀?如今,我是说也说不得了。”

  但也立马住嘴。

  她就着刚倒得热水,三下两除二的草草洗了把脸,接过刘二女递过来的脸巾随便擦了擦。

  然后,站在锅前,挨个的看了看摆在锅台上,盛出来的饭菜。她再对比一下锅里剩的,有些不满意的想要动手再从锅里盛出一些来,顾忌着老头子的话,撇撇嘴:

  “还不端到屋里去?等着我伺候你呢?”

  刘二女不敢怠慢,马上麻利的用锅排(农家厨房里的一种家具,高粱杆缝制,形状有圆有方,与托盘类似。除了这个用处,还可以当做锅盖,缸盖等用。也可以盛放刚捏的饺子,很实用,每家每户至少也有十来个)盛着饭端到正房。

  正房里,公公张老五靠着被子吸着旱烟,一吸一呼,一烟杆子烟烧完了。

  他应该是吸了老大一会儿了,炕上那片烟气缭绕的。

  大伯张知壮盘腿坐在炕边,面前放着炕桌。他耷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大早上的有啥不高兴的。

  小叔子张知少刚起床,还没睡醒,洗脸也不洗干净,眼角甚至挂着眼屎,看见饭来了,立时精神了,唧啦着鞋就跑到了炕前,连鞋也不顾不得脱,一屁股便坐在炕上。

  张杨氏跟刘二女前后脚进屋,正好看见小儿子不规矩的举动,忙小跑过去一边给他脱鞋,一边念叨:

  “哎呀啊,我的小祖宗!你都多大了?要不是你那死鬼二哥,你都是该娶媳妇的人了。你看看你,咋不知道讲究呢?”

  张知少“哼”了一声,一动不动地任母亲伺候着,嘴里抱怨:“我倒想讲究呢,讲究的起来吗?村里像我这么大的,那个没娶婆娘?人家有婆娘收拾,可不是里外都光?死老二也太不是东西了,死都不会挑时候。”

  一提张知青,他不由得想:”幸亏死老二死了,要不然非得把他揍个死去活来不可。”

  不过‘罪魁祸首’死了,他还留了祸根在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狠瞪了张伯书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死兔崽子,看什么看?贼眉鼠眼的,不愧是俺那死鬼二哥的种,一看就晦气。再看把你扔山上喂狼。”

  张伯书两手费力的端着比他还重的,小叔张知少刚洗过脸的洗脸盆准备往屋外倒。他的脸累的通红,见到母亲进来,立刻朝母亲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刘二女担心的看着他,却腾不出手来,只能回以一个鼓励的笑容。母子两个心领神会,不禁都有些高兴,觉得眼前的苦累算不了什么了。

  那知转眼间,便听见小叔张知少骂他父亲。生活的苦难虽然历练了他,使他早早成长了,但他到底年纪太小,父亲又是他幼小的心灵里的一颗参天大树,即使这个树并不能为他遮风避雨。

  所以,他有些听不进去了,一张脸更是气的如滴血般。

  他急得两眼通红,待要上前分辨几句,只见眼前一暗,母亲已挡到他面前。

  却是刘二女一直暗暗注意着他呢。‘知子莫如母’,眼见他情况不对,赶紧上前阻拦。

  这样一来,能阻止他犯错:毕竟张知少再有多大不是,他在身份上也是叔辈。张伯书不管是与他顶嘴,还是动手都不对,会被指责没家教。

  虽然你可以对外人说,你是因他辱及先父而反击的。

  但是,一来‘家丑不可外扬’,叔侄闹矛盾让人觉得你这个家庭不和气。

  而婆婆不会让你在外面败坏她最疼爱的儿子的名声的。

  而且,张知少不睇、无兄弟情义,自有父母长兄教诲,再不济还有族老呢,轮得到你一个侄子出头?

  再则,也是私心作祟。

  张知少年已十八,他被家里宠的非常冲动,平常做事说话甚少顾及他人,只管自己痛快。

  这样一个人,面对看不顺眼的侄子的敌对,他绝对能,也敢一脚把人踹飞了出去。张伯书才五岁,能受得了这一踹吗?

  再说,就算逃了踹,一顿打也是免不了的。到时候,白白挨了打骂,受了疼不说,还给了婆婆发作的借口,对母子俩个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何必呢?

  幸好,张伯书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也许是领会了母亲的意思,也许是手里的盆拿不动了,一不小心摔着了在这个家里都是大错,会连累母亲,他妥协了。

  低着头,端着水,吃力的迈过门槛出去了。

  也万幸,张知少蹬过侄子一眼,但那是对着整个方向,并没有细看。他也没想到一个黄毛小儿会有胆反抗。炕上的其他几人也没人注意地上这对母子的表情,母子侥幸逃过一劫。

  饭菜放上桌,公公张老五三个男人,一人面前一大海碗稠稠的米粥。

  这三个人:张老五与张知壮是家里的顶梁柱,地里的重活都指着他们呢,自然该上桌的。张知少就差父兄老远了,他又没成亲,上不上桌都无所谓。

  反正,作为家里父母的爱子,少了谁都不会少他吃的饭。可谁让人家有一个爱子如命的老娘呢。

  “上桌,必须上桌呀!又不是没地儿。”

  张杨氏得意洋洋的跟街上的邻居炫耀过。

  这三个人在家里有着最高的地位。

  除了碗粥,还有干粮,拿荆条编的小圆框装着,足够三人吃个八九分饱。最后,再把酸菜放上炕桌中间,早饭齐活了。

  张杨氏这会儿是不吃的。

  这时候,庄户人家吃饭讲究个“男先女后,客先主后”。一开饭,男人们不将究的蹲在外面,讲究的在家里支张桌子,呼啦呼啦先吃饱了。

  随后女人或在厨房,或东家西家的聚在谁家门洞里,就着八卦吃的贼香。

  张家以前也是如此。

  只不过,张杨氏如今不大敢混到那些扎队聊天的八婆里。

  她又生了三个儿子,自持腰杆硬,觉得有功与老张家,很不该还和儿媳妇待在一起吃饭。

  于是,她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待男人们吃完了,她再一个人上桌吃饭。

  这样一来,好了。婆婆不吃饭,你儿媳妇能先吃嘛?而等婆婆吃完,轮到媳妇吃时,饭菜自然凉了。但是到时候,儿媳妇也顾不得抱怨不满了。

  因为如今还有一个摆在面前的事要做——“立规矩”。

  这是张杨氏进城,去看二妯娌的时候,跟着赵家的邻居学的。

  那邻居家的老太太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学了一肚子规矩讲究,嘴上随时能说出一堆儿大道理。

  张杨氏与她气味相投,很有些话说。她又有一番心思,跟那邻居老太太请教了一番后,对她是越来越佩服。回家后,便用学来的规矩教导女儿,调教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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