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这么一喊,余鱼这时才猛然发现,燕儿方才急急忙忙地跑走说要去通知师祖,此时南蓟王后身后却没有见她的影子,莫非是半路上被平王的人劫走了?!
可平王想要的明明是碧落玉,劫走一个不相干的燕儿能有什么用啊?
正纳罕呢,单一添墙头草原地叛变,狗腿地为众人解惑道,“这都是计谋哇!婆婆,是这么回事儿,那碧落玉到底在哪儿,平王那边其实也还搞不清楚,就寻思着与其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不如设计要挟,他调查得知您很看重燕儿姑娘,这是想拿她跟您交换碧落呢!”
南蓟王后因为燕儿和丹芦的事儿在跟南蓟王闹别扭冷战,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要是平王有心打听,想知道很容易,倒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不过,要挟?
南蓟王后冷笑一声,无论是以现在南蓟王后还是以曾经六指婆婆的身份,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自己,此时平王竟然想抓她的人来逼她交出碧落,真是自以为是,不太高明。
——何况平王这恶棍还是害了她女儿的罪魁祸首之一。
南蓟王后思及此,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火气,不,几乎是怒火中烧,在暴躁的边缘游走了,手也已经不由自主地抚在了剑上,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弄死平王和满大海给自己的大公主报仇。
只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突然听得空中有人哈哈大笑道,“没错,人现在就在我手里!只要我动动手指,这福薄之女就会立马没命,我劝你们还是乖乖交出碧落来换这可怜人一条生路罢!”
众人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高大的粗犷男人正扼着燕儿的脖子飘然落地,那架势,就跟捏着一只小鸡仔儿似的——可不正是先前受伤被遗弃还恬不知耻又贴回去再次投奔了平王的满大海么!
燕儿身形弱小,在他手中拼命挣扎无济于事,只得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话,“婆婆别管我!”
不过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按先前燕儿跟余鱼和怜怜说的那些很现实的话来看,她可是“心机满满”,并不是什么傻白甜,这时候故意这么说,恐怕只会让南蓟王后觉得她懂事,对她更不忍,印象更好一层。
怜怜向来对这种装腔作势的女人最反感,不禁冲余鱼撇撇嘴,嘟囔,“可真会装!”
果然,燕儿这一喊,南蓟王后的脸色愈加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此刻可以说是新仇旧恨交织,她定定看了仇人满大海片刻,恨声道,“……师姐向来与人为善,不争不抢,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败家儿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师姐?!余鱼第一时间诧异地望向自己的娘亲,李梦云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迷茫地冲她摇摇头,示意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再看汪小溪,这厮也是满面的迷惑,冲满大海努努嘴示意她看。
见无人知晓内幕,余鱼只得再看向满大海,对方被南蓟王后一顿好骂,却很沉着冷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模样,咧嘴笑道,“哟,您还记着我那不争气的老娘呢?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一朝什么都有了,就忘了旧人哪!”
听他对自己的娘亲也如此出言不逊,南蓟王后忍不住冷声呵斥道,“逆子,住口!”
满大海满不在乎地摇头晃脑笑道,“呵呵,别装的道貌岸然挺在乎我那老娘的,要不是你当初抢了我娘的位子,现在能有这些荣华富贵?这原本都是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你这偷儿!”
南蓟王后骤然听得他此番说辞,气势突然就落了一半,语调也有些哽住,“……你,你说什么,这些都是你娘告诉你的?”
满大海嗤笑反问,“不然呢?你看看周围这一脸懵的围观群众,还有哪个知道当年的实情?瞒得怪严实,天道好轮回,莫说我糟蹋了你闺女是给你一个教训,就是我把这些原本属于我们家的东西都要回来,也是应当应分的!”
南蓟王后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没话辩驳,还是过于激动,只喃喃不可置信地自语般道,“不可能……不可能,师姐她不会的……就算她伤心、生我的气,也断不会让你来伤害我的女儿,你在撒谎……”
她口中翻来覆去地说着不可能,也不知道是在质疑满大海的话,还是在安慰思绪混乱中的自己。
二人这么几番对话下来,大家仿佛都明白了什么。
余鱼心惊,原来满大海的亲娘竟是师祖的师姐啊!也难怪他和何大哥的工夫那么好了,只是他们的娘亲是如此高手,却这般低调,竟不为人所知,定然是有些隐情的。
而听满大海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暗指是师祖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他娘的事儿?若真如此,就能解释通为何师祖这个暴脾气,知道大公主的事后却没有立即前往弄死满大海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毕竟还是外孙白玉楼的亲爹,另一方面也不排除是因为他是师姐的儿子,而她欠了她师姐的什么罢……
事情突然变得明朗却又更加复杂了。
到底师祖是对她大师姐做了什么,能让满大海恨成这样,还要糟蹋她的孩子呢?
余鱼咽了口口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师父和娘亲的过往,满大海口口声声说师祖夺走了原本该属于他娘的东西,莫非姐妹二人当年是为了争夺宫主之位而反目成仇的?
正猜测着,听满大海冷笑道,“当初你违背宫规与外族人苟且还怀了身孕,被众多仇人围剿追杀伤了胎气,又被抓回去施刑去了半条命赶出门去,若不是我那傻乎乎的娘去求宫主,又废了一身功力保下你母女二人,你如何能有今天的风光!”
什么?万万想不到风光一时无两的六指婆婆竟然还有如此不堪的过往,众人震惊得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南蓟王后则是陷入回忆,痴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蓟王乍听闻此言一时间也惊呆了,相比于南蓟王后的真实身份,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一切,追溯到头竟是因他而起!
若玉儿当初不是为了跟他在一起,怎会被她师父施刑还被仇人追杀,而这些事,玉儿竟从没跟他提过只言片语!
“我是真没见过比我娘还蠢的傻瓜,原本该属于她的宫主之位,因为她废了武功,也不得不传于你!原本犯错的是你,最后成全的却也是你,凭什么!”
满大海积怨多年,越说越恨,“我大了以后听说这件事,甚至都怀疑你当年是利用我娘的心善,故意使的苦肉计,好个一举两得!”
面对这种疾言厉色的指控,南蓟王后无意识地不断摇着头,喃喃否认道,“不、不……我不是有意的,师姐待我一向甚好,我从没想过要和她争什么,所以我才会出去云游的,当年我只是一时任性,没有考虑到后果,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南蓟王后对宫主之位并不上心,这话大伙儿倒是信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早早地把位子又传给余茵茵了。
虽然南蓟王后绝不是那种贪恋宫主之位迫害同门之人,但她年轻时候做的错事,到底是连累了她师姐,从前那么厉害的人,后来却被驱逐出宫,本想过平淡的日子却又不顺遂,甚至嫁了人还被丈夫殴打……这天大的落差,换了一般人早承受不住自尽了罢。
她心里一定有很多愧,且是无法弥补的那种。
满大海冷笑道,“你一句任性,我娘可是苦了一辈子,穷的给人做针线活维持生计,时不时还得被那没本事的相公拳打脚踢,被苛刻的主顾克扣工钱不敢吭声……你倒是过得风光得紧,原先是宫主,现在竟还做起王后来了!”
听到师姐的境遇,南蓟王后眼中忍不住泛起水光,“我没想到她会过得这样苦……我想找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想找她,弥补过错,但不知道她是不是不想见我,亦或是故意躲着我,就是找不到……”
余鱼突然间明白了,师祖的师姐对她,就像师父对娘亲一样维护,所以当初看到师父帮娘跟爹私奔,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才那么轻易松口的吧?
历史竟是惊人地相似,只是,师父和娘亲如今已经解除误会,重归于好,而师祖和她师姐之间发生的事,却彻底转折了两个人的人生,还横亘着子辈之间的命债,真的有办法释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