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明烟的黄裳女子立刻谦恭地低下头,默默地应了声是,骑着马到后头去了。
傅明烟后怕地呼出一口气来,是她被嫉妒冲昏了头了。都怪那个厚脸皮总阴魂不散的缠着她们尊贵如天人一般的主子,毕竟她就做不到靠那个人如此近。
揣着纷乱思绪的傅明烟骑着马往后走,只经过那华美的马车时,她心头没来由的就有些紧张。那是一种仰慕与敬畏相交杂的情绪。
临行前她爹的话还言犹在耳。“烟儿,傅家没落了,傅家几百年传承,可到如今已是人才凋零,傅家不能倒,为了傅家的将来你必须在那个女子出现之前笼络住主子的心,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在主子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你可记下了。”
她又何尝不想在这人心里有一个独特的位置,可是她怎么敢,怎么敢轻易表露出自己的心思,她会死的,她知道。前车之鉴在前她不敢有一丝行差踏错,主子最忌讳什么,最厌恶什么她岂会不懂。
“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呢,虽然你打小就跟在主子身边,可还不是灰溜溜地被赶到后头来了。”
“整天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的摆高姿态,动不动就教训人,我看你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别妄想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就算主子一辈子遇不到那人也轮不到你觊觎那个位置。”
“这人啊最重要的还是贵在有自知之明。”
鸢玲颇不屑又有些幸灾乐祸地睨了傅明烟一眼,而后转开眼再不理会她,落后数步与其拉开距离,和身旁两个着青衣的少年说话去了。
一股羞愤之意于傅明烟心中来回起伏,平常大多时候她都懒得同鸢玲计较,她最搞不懂最疑惑的便是她家主子为何对这利言利齿的少女,总是多了些旁人无法享受到的宽容。这一点她从来就非常嫉妒,甚至想起来就会忍不住失了神智几欲成狂。
马车继续缓慢而平稳地行驶着,蓝衣男子身后十人皆一派肃然沉静之色,他们一行共二十人。除了先前说话的蓝衣男子,傅明烟,鸢玲,其余皆是统一着青衣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他们一前一后分散着将一辆马车护在中间。
蓝衣男子在最前头,行至中途时看了前方一眼便调转马头到马车边十分恭敬道:“主子,前头果真如玲儿所言死了一些人。”
蓝衣男子坐于马上看向不远处满地的血腥,满目尸体毫无起伏地陈述着,即使眼前的景象如人间炼狱,让人不忍触目。
“咦。”
只他眼之所及发现还有人活着时,双眼不禁微微一闪。
“主子,此处在不久前应该是才发生过一场单发面极其残忍的屠杀,死得也都是些可怜人。”
蓝衣男子如是道。
马车内的人依旧没有说话,也不知听没听见蓝衣男子说了什么。
一阵清风徐来,扬起马车车窗轻纱浣帘的一角,隐隐绰绰地现出一个身着紫衣的人影来。
蓝衣男子等了一会儿,见马车里头的人依旧不言,便又恭敬道:“主子,前面有一小镇名落梅镇,再往前便是枉生崖,枉生崖过去不远就是颍州了。”
“属下先去前头查看一二。”
蓝衣男子恭敬告退后拧着缰绳准备往前行去时,便听马车里传来一道如琴音般悠扬悦耳的声音。
“寒梅傲骨少了雪也失了几分艳色,冬雪再美春天一过亦了无踪迹。可生命生生不息,周而复始,值得被敬畏尊重。”
“大千世界,物竞天择,弱肉强食都是自然之道,可天灾已然不幸何况人祸。”
“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些年竟是如此冷漠了,面对死亡也如此平静,默然。很好……很好。”
男子抑扬顿挫地说了两个很好,便从那低调奢华的卧榻之上站起,不多时那白色的纱幕被一只暖荣生光白皙修长的手挑起,随着一缕暗香拂动,着一袭暗紫色绣有奇特花纹锦衣,气质天成,华贵无双的男子缓步而出,不过眨眼之间便已落于蓝衣男子身前不远之处。
紫衣男子身姿俊挺如傲立的青松一般,只见其步履优雅,于满地血腥中走过。
蓝衣男子垂首心知自己之前的行为已让自家主子不快,于是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默默地跟在紫衣男子身后,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已经死去多时,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如此执着,于你于她都是一种困扰。”
男子站在付徘徊面前居高临下地将其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活着的人虽痛苦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
“你若心有不甘,心中绝望,实在活不下去,何不想尽办法去复仇。”
男子说完便转过身往前走,余付徘徊在身后黯然沉默。
风华万千的紫衣男子自成一个天地,仿佛世间一切尘埃肮脏杀戮罪恶血腥都与他无关,独他孑然一身傲世天地。
良久付徘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抬眼望着于鲜血糜艳中走过的男子,他紫色华丽的锦衣那般内敛耀丽,看着看着他心神一动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如濒死之人看到一点光明和希望。付徘徊生怕一眨眼就失了对方的踪迹,他喊着几乎声嘶力竭,声声泣血。
“帮我复仇,求你。”
“不管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钱财,名利。”
“我恨,恨这世道不公。可最该恨的人却是我自己。”
紫衣男子脚下未停,只淡声道。
“你说的这些于我只是身外之物,可有可无。”
付徘徊哪里肯死心,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紫衣男子有这个实力能为他复仇,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知道自己即使拼上性命也无力与那人抗衡,既如此就只能借助他人的力量了。
“那你需要什么。你要如何才愿意助我复仇。”
付徘徊眼见紫衣男子渐行渐远,心急之下抱着怀里的付元元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就要冲上前去。
一直跟在紫衣男子身后的蓝衣男子见状挡在他面前,低喝了一声。
“放肆。”
付徘徊抱着付元元跌倒在地,看着已远去的,自己无法靠近的紫色身影,终是下定了决心,他最后看了眼怀里一脸惨然的少女,所有的不舍与抱歉全都化为无声而执着的眷念萦绕在那一眼之中。
“元元,不知道还有没有来生,如果你还愿意做哥哥的妹妹,到那时哥哥再用一生的时光疼爱你,好好照顾你,看你长大,送你出嫁。”
……
“我将自己这条命给你。”付徘徊大喊一声,而后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自己的咽喉划去,红的血立时从他颈间喷薄而出,只见满目血色弥漫,不知刺痛了谁的眼。
蓝衣男子欲上前阻止已是不及,半响都无法反应只能惊愣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