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华!”
“你杀了我儿,今日你也休想活命。”
宁鸿影眼见宁纷华跌落在城楼上面色灰白已经没了生机,神色大变,怒从心起。接着大吼一声,也再顾不上与袁微雪对招,立即调转了方向,身形一闪,转瞬间便已携着铺天盖地之势,朝着容秀挥出一掌。
变故突生,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袁微雪察觉宁鸿影的动作时,已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容秀在他眼前因避之不及被宁鸿影击下城楼去了。
“阿愿!”
袁微雪一时肝胆俱裂,心神大乱,心念一动间已运转内力飞身去救,朝城楼下纵去。只他才有动作,那一头宁鸿影哪里能让他如愿,于是闪身而至前来相阻,一时间二人便于半空之中又交起手来。
袁微雪被宁鸿影步步紧逼,一边与之过招,一边分神去看容秀,眼见容秀离他越来越远,他确无力相救,那一刻他只恨不得以身替之,再不管不顾只大开杀戒,将宁鸿影其人挫骨扬灰。
“阿愿!”
“秀秀!”
琴声戛然而止,两道焦急之声同时传出。
容秀被击下城楼,衣重云立刻奔到墙头往下望去,欲救又无力施展,心都紧紧揪了起来。
袁微雪亦是红着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深觉自己的无能,望向不断下落缓缓闭上双眼已然失去意识的人,想到摔下城楼可能遭受的后果。袁微雪再没有心思想太多,他舍不得自己心爱之人受哪怕一丁点伤害,因此急忙腾出手去将内力聚于掌心,而后朝容秀落下的方向抬手掼去,当下容秀便被一股磅礴无形之力缓缓托起但却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掉落之危。
袁微雪分出心力去救容秀,却也给了宁鸿影可乘之机,很快有了独占上风之势。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所有好事全都被你们占尽。”
“有胆杀了我儿,就要用命来还。”
宁鸿影说着就向袁微雪背上挥出一掌,袁微雪顾及容秀自然来不及避开硬是生生受了,立时喷出一口血来。那一掌应是灌注了全力,袁微雪忍着胸肺间的剧痛,以内力压制还是忍不住吐了血。
容秀耳中回荡着袁微雪叫她的声音,只她强忍着筋脉处的剧痛,和旧疾复发所带来的刺骨冰冷,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开不了口。感觉到越来越沉重的意识,和渐渐往下掉落的感觉,容秀知道自己这一次恐真是大限将至了。
“容姑娘,我来救你!”
城楼下局势已定,五万叛军几乎被林醉等人绞杀殆尽。林醉眼见着容秀被宁鸿影打下城楼,袁微雪却被缠住无暇分身相救,千钧一发之际遂大喊一声,脚下一个轻点已经飞身而起朝着容秀落下的方向纵去,只他人未到,突然就有一道如血色一般的残影自他眼前掠过,电光火石之间就已将险些跌落在地的容秀伸手一探已捞进怀中。
林醉身影刚至按捺下心中的惊疑,望着眼前红衣白发,面容明丽绝伦的少年,赫然便是一别多时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不是师无湘还有谁。
“小子,你怎么来了。不过亏得有你在。不然……”
林醉说完刚要上前看看师无湘怀中容秀情况如何,便被察觉他意图的师无湘侧身躲开了,而后只径直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一直在城楼之上关注着容秀的衣重云,见突然出现的师无湘将之救下后才终于安下了心。
……
“你这小子,想什么呢你。我得确认一下容姑娘是否安好。”
“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
林醉看师无湘对站在他面前的自己竟视若无睹,虽知其性情本就如此,可望着对方的背影心下还是颇为着恼。
“她是无湘的姐姐。”
师无湘依旧头也不回。
林醉一听哪里还不明白师无湘言下之意,反正只有他最没资格,他于容秀非亲非故,才是个外人。
“师无湘,你准备带着你姐姐就这样走了。”
“你真的不去助执一那家伙一臂之力,一旦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等你姐姐醒来知道了,你说她会不会伤心。”
“再怎么样执一可是你姐姐最喜欢的人。”
师无湘闻言微皱了下眉,迟疑了片刻,脚下却依旧不停,冷声道:“若他自己技不如人,死了也不可惜。”
“姐姐到时候就算为他伤心,也不过一段时日,久了自然就会将他忘了。以后有我陪着姐姐,姐姐定不会感到孤单。”
“我可没有功夫与你闲谈,现在我只在意姐姐到底如何了。”
师无湘话落便抱着怀中人继续往前走,不再理会林醉。
林醉无奈地看着师无湘越走越远,很快进了城,不得不打消了心中的那一点期冀。
“既然如此,就让小爷来会一会你这无耻之徒吧。宁鸿影,你这样的反贼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执一,兄弟来助你。”
北炼,阿青,南孟,琪木四人收拾完战场,正领着余下人等往城门方向行来,就见城楼之上袁微雪和宁鸿影二人的身影,一招一式来回间交战激烈异常。四人原本都欲飞身前去相助,就被林醉喝呼一声给打断了动作。
眼看着林醉旋身而起脚尖于城墙上一点便已掠至宁鸿影身后,与袁微雪一前一后夹击对方,配合十分默契。四人互看一眼,便打消了念头。不多时宁鸿影明显渐渐力竭,面对袁微雪,林醉手下风驰电挚般地招式,和一次次进攻,一时间分身乏术显得力不从心起来。
“你们二人合攻本尊,实在有违江湖道义,也太卑鄙了些。”
“和你这样的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吃我一脚吧你。”
林醉讥讽一笑,脚下出力,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宁鸿影肩窝。
宁鸿影被袁微雪紧缠不放,又畏于其强劲的内功,敏捷矫健的身法,还有超强的毅力,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哪知背后林醉身法奇诡,招招迫人,杀机必露,他饶是再小心还是中了对方踢来的窝心一脚。
“无耻小儿。”
宁鸿影肩胛处猛地遭受重创,不禁大恸,目赤欲裂地望向林醉怒吼了声。手下运了气,身形一转,已退出袁微雪,林醉前后夹攻的包围圈。
“既然你们先不守江湖道义,破坏规矩,那本尊也不必客气,自容不得你们。”
宁鸿影言罢就要使出修罗功法第七重杀鬼道,突然一道声音轻而有力地自城楼上方传了出来。
“大势已去,该结束了。”
听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宁鸿影眉间一动,忍不住心间的诧异与担忧,立即收了功朝着声音来源处纵身飞去,便已落在城楼之上。
“宝儿,你不该来。”
宁鸿影望着面前面如莹月,风姿超然的少年,他心里最为宝贝的儿子,眼里隐隐含着不赞同和责怪。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何也不能再失去他最宝贵的,即便知道这个儿子聪慧无双,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境之中,能够全身而退不是难事。可他还是不愿对方身处险地,他赌不起。
只孙长河似对宁鸿影的关切莫不在意,只平静地与之对望。
“爹,一切都结束了。你走吧,再不要回玉轮,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
“宝儿。你终于肯叫为父一声爹了。”
“你跟爹一起走吧。”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我的家在这里。我父亲轻玉侯爷,我们都欠他太多,我要留下来赎罪,为他守陵。你带着娘走吧,以后对她好点,往后再不要辜负她了。”
宁鸿影何曾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样一番戳他心肺的话来,又是生气,又是茫然,更有些失措。
“你怎么这样对爹说话。”
“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业,大业一成,爹为君,你为太子,他日这大好河山,无上荣光,至尊之位不都是你的。你再不必仰人鼻息,对凤家人俯首称臣。”
“爹以为宝儿你是懂的。懂爹的良苦用心。”
宁鸿影说到痛心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视线亦开始模糊不清,连最爱的儿子都不理解他,那他还剩下什么。满身的空寂,荒芜吗。
“可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
“回不了头了,爹还看不清吗,你败了,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败了就是败了,您半生筹谋终化虚无,不是所有人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大哥已经去了,难道你想看着我也死在你面前吗……”
……
人说杀人不过诛心,宁鸿影想当下便是了。自己的孩子以死相问,他还能说什么,他终不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好好,你确实是为父的好儿子。知道为父的死穴,只要你一句话,为父便不得不甘愿投降。为父亲手将你带大,视你如宝,为一生之骄傲,你我留着同样的血,是最亲的父子。做父亲的如何舍得自己的孩子去死。”
“只是过了今日你我父子之情一刀两断,你继续做你的小侯爷,你既认了轻玉候就不再是我宁鸿影的儿子,我也再不会见你。”
“你好自珍重吧!”
孙长河看宁鸿影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依旧毫无波澜,也未作任何回应。宁鸿影去意已决,在他心中对方能全身而退,毫无损伤,将来天高海阔一身武功在身性命自然无尤。
于是稳了稳心绪,转过身看着已回到城楼上,站在不远处正注视着他父子二人的袁微雪,林醉,衣重云等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袁微雪目光所投来的方向,上前几步道:“郡王殿下,只要我父宁鸿影安然离开,明日清晨君上定会平安出现在皇宫大殿之上。孙长河说到做到。”
袁微雪略一沉吟正要开口。
“你们的事该如何解决本君不在意,只是本君有件私事是该处理了。”
不知何时也上了城楼的谢檀,正寒着一双锋利的眸,状似无意实则暗含威压地看着孙长河身后一袭墨袍面色灰败的宁鸿影。
“伤了秀秀,却妄想无恙。在本君这里可没有这样便宜的事。”
谢檀一副明显此事绝不能善了的态度,也激怒了原本成竹在胸的孙长河。
“阁下何人。”
“那位姑娘似乎不该由阁下为其打抱不平。”
谢檀斜睨了孙长河一眼,似不屑与之对答。只见他淡淡觑着一直默不作声,不发一言的袁微雪。
“原本只觉你无用,实力不济。如今看来你是一无是处才对。你既言之凿凿爱她至深为何无力保护她,紧要关头却是旁人护他安好。”
“无湘都能做到以她为重,你自问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袁微雪心知谢檀所言皆是因关心容秀,可到底还是被刺到了。
“你既一直看着,又如何只眼睁睁看着阿愿身陷险境却无动于衷,你岂不是更不堪。”
谢檀神色一凝,心中抽痛,却无法反驳。一念之差,若不是师无湘突然出现容秀或许真的会受伤,那后果的确无法设想。那一瞬间他真的陷入了魔障,竟想看着袁微雪为救容秀不顾一切,又无力应付宁鸿影,死在宁鸿影手中。以至于没能及时去救容秀,他一直静观其变坚信只要能在容秀落地那刻及时出手自能救下对方。可他忘了凡事都有万一,待想通去救时又被师无湘快了一步,看来他谢檀自命不凡,到底不过是个俗人,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本君纵然没有资格,也不代表你袁微雪有。”
“难道你竟打算放任此人离去。”
“为了你所谓的君上,为了你的大义,你可以做出这样的选择。秀秀她是会理解你,不会怪你。可本君今日却不能就此罢休。”
“此人的命今日必须留下。”
“当初有人用自己的性命相换,向本君提过一个请求,本君是重诺之人,既然遇着了此人,便要取他性命让那人魂魄安息,死而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