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微雪望着幽暗的光线里,静静悬挂于石壁之上惟妙惟肖富有神韵的画像,心中略一沉吟,便走上前去更近的打量着画中的一男一女。
两幅画一左一右紧挨着,左为身着白衣于一树桃花下盘膝而坐低首抚琴的男子,右为一身红衣于桃花纷飞处舞剑的女子。画上男女宛若真人,皆姿容昳丽,自有一种超脱于世的风华。
袁微雪自幼拜读过不少史书典籍,也看过不少武林奇闻异事的记载,可对于画像留白处署名的兰君谢兰锦,轻鸿仙子孙绰,他竟完全找不出二人的来历和生平。
这般风采卓然的人,应当不是无名庸碌之辈才是,可这二人却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崖底石室内。若不是他此番坠落深涯,无意闯入,怕是再不会有人知晓有这样一双璧人长眠在此。
收起心中的感叹,最后再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两具石棺,才转过身走了出去。
袁微雪走到石门前站定,伸出手去按下机关,看着那道石门缓缓落下,将一室幽寂隔绝。
就在石门即将合上时,一道突兀的咔嚓声响起,袁微雪应声看去,便见石门前的地面之上裂开了一道缝隙,似有感应,他凭着直觉蹲下身以两指试探着敲击了两下,果然那缝隙之处便立刻现出一个四方形的口子,那空格内安放的乃是一个雕工非常精致漆工绝美的小木箱。
袁微雪端详片刻便探手将其拿了出来,待看到那小木箱左下角刻着五个飘逸俊秀的大字,“赠予有缘人”时,心中不由一动。
小木箱并没有上锁,袁微雪将其打开后,就见里头放着一封信件,一块玉牌,还有一册泛黄的书籍。
想着木箱的主人许是有话要交待,于是首先打开了那封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的书信。
“有缘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本君确信你一定已从石室中安然走出,由此可见你心性坚定,并不是贪欲邪恶之辈。若你打开石棺必会毒发身亡,若你碰了石壁上的画像也定会必死无疑。”
“我那石室内设有阵法,只有心性磊落坦荡之人才不会被影响。本君还算走运,终于等来一个传人。本君这一生潇洒肆意,不恋其它,唯醉心于武学。为追求更高的境界与突破,便放下一切,只身自容海中心的沧海城而来,于南北两境挑战无数宗门高手。”
“想来你应是不知这世间还有一个叫做沧海城的地方吧,那里是本君谢氏一族世代隐世之地,那里很美,只与世隔绝犹如一座囚牢,本君只觉十分寂寞。每日站在沧海城天涯阁最高处眺望着大海,本君想要离开的心便更加迫切。”
“本君十三岁时接任城主之位,励精图治,从未有一日懈怠,为族人,为家族,却从没有为自己活过,天涯之主身负诅咒,若遇不见命定之人,便注定孤独一生,英年而逝。二十岁时本君抛下自己的族人与城民离开了,终此一生也再未回头。”
“本君本就是个我行我素之人。来到北境后本君以一剑冬魂先后挑战了各大宗门最强之人,本君无往不胜,各闻名于江湖已久的高手皆败在本君手中。渐渐的武林中便以冰魔来称呼于我,言本君是冷血无情喜好杀戮的大魔头。很可笑本君竟成了世人口中的魔道之人,原来所谓的武林正道也不过一群肤浅愚昧之众。传说中所谓的大宗师也是骗人的,本君很失望,决定离开北境渡芷江前往南境寻找真正的对手,不想却在一处桃林遇见了于花海中飞花断叶的红衣女子。那一刻本君知道自己遇见了一生的执念,挚爱,也将再也无法离开。也顾不得她是否就是那个命定之人。”
“你应当也看到她了,画像上那个名为孙绰的女子。本君与她纠葛颇深,那次相遇本也是她有心谋划,她视本君为仇人,接近本君也只为自己的师尊报仇。即使知道了她的目的,本君依然爱她,她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好话,甚至没有对我笑过,可本君知道她的心。本君愿意守着她,也不愿打破彼此之间的默契,许是因之前四处挑战以至于树敌众多,那一日我二人被围于枉生涯,她为本君以身相护被一掌打下崖底,本君当时救之不及便也跟着跳了下来。”
“只她不及本君功力深厚,受了重伤落入寒潭后寒邪入体伤了根本。本君与她在这崖底生活了两年,再不过问世事,那两年抛开了恩怨及纷扰,虽然冷清了些,但我们眼中只有彼此,相濡以沫,互相陪伴,真的很快乐。两年后她离本君而去,本君只觉天塌地陷,亦生无可恋。本君原本可以离开此处,但爱的人已经不在了,便也了无生趣,再者本君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不管去哪里我都是要陪她的,还有我们的孩子,自出生以来就因为不足之症早早便已逝去的我可爱的孩儿。我们一家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分开。”
“本君这一生除了她就再没什么可恋可求的。其实当日渡海而来,也只为遇见她吧。”
“有缘人,本君将《一剑冬魂》这部功法传给你。从此你就是我谢兰锦的徒弟了。望你学成后一如既往坚守自身,不忘本心。”
袁微雪仿佛已从字里行间看到了谢兰锦此人精彩肆意的一生。原来百年前武林中声名狼藉,令人闻之色变突然间销声匿迹的冰魔,便是这兰君谢兰锦。看来传闻总有虚假,道听途说也不一定可信。这兰君明明是一个至情至性,无双的绝世男子。
袁微雪将信收好,拿起那本写有一剑冬魂四字的书册翻看起来。时间渐渐流逝,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他轻弱的呼吸声,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将其中的内心功法结合后半部分的一招一式谨记在心。
袁微雪闭上眼睛在脑中演练起来,随着招式愈发千变万化,便也愈加感叹一番一剑冬魂的高深与莫测。他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还无法完全参透其中的奥妙之处,于是选择先将其记在心里,以待慢慢领悟。慎重地合上手里的册子,然后将其又放回木箱中,待按下一旁的暗格确定那地面上的石砖恢复原貌,袁微雪才站起身立于石门前,撩起衣袍下摆双膝着地对着石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感谢前辈。”
袁微雪之后便在石室中暂时住了下来,饿了就以那潭中的银鱼充饥,身在万丈崖底,他也不知已经过了几日。每日他都会坚持修习《一剑冬魂》,直至突破第三重时,他已能以指聚气凝成一把无形的冰雪之剑。由此也稍稍填补了他落下崖底时遗落了佩剑凝雪时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