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千万生灵,世人或许都渺如尘埃。
我自小便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见过奴隶被视作草芥,任意买卖,
见过仆从被当做牲畜,无情驱使。
爹爹告诉我,这世间的法则并非存在即正确,
不错,我内心总有着冰与火般的对抗,
有些理念,纵然强迫,也无法让我理解和遵从。
我是个平凡人,也像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无名小花。
无愿财帛浮名,不羡千金贵女,
平生所愿,只是纯粹的做好自己,
行有余力,再尽绵薄之能帮助身边的有缘人。
芥子又何妨,再不起眼,
也能做自己生命中最美的向阳花。
曾经的清悦,只是白府内的一个小丫头,
和阿离一起上学,玩耍,几乎形影不离。
某日参加书堂游园会,遇见了一个独自看书的小少爷,
见他无人搭理,便和他聊了几句先生教的书文,颇为投缘。
被一些衣着华丽的世家小姐瞧见了,指名道姓的嘲笑,
言辞早已忘却,不过是问了我的出身,
讽刺我丫头的身份卑微如泥,没有爹娘管教,
却妄想攀附权贵,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着实佩服这些小姐的想象力,也无意理会她们的拈酸。
回家和阿离一起温书、嬉戏,很快便将这些抛之脑后了。
但此事不知被何人传开,那小少爷在书院见了我绕道而行。
我告诉自己无妨,不过萍水相逢,想来也是没有友缘。
后来,书院同窗时常偷偷议论,被阿离生气的打发了。
我告诉自己,无妨,我和他们相交甚浅,日久自见人心。
直到一些原本和我相熟的伙伴也因流言逐渐同我疏远。
我依旧安慰自己无妨,却独自躲在墙边抹了好久眼泪。
作为一个丫头,我不肖想像小姐一样金尊玉贵,
可只要内心不卑微,行为不恭顺,便总是一些人心中的过。
不言不辩,不争锋,不是不敢,是为不愿,
我和爹爹受白家恩惠,不想事情闹大,让白家为难。
但纵然心中不虞,屈心抑志,清悦也绝不低头折节。
爹说,身在屋檐,为人差遣,亦要有风骨和气节。
行善不为恶,谦恭不折腰,怀仁不伤生,
他教导我,不要做依附大树而生的藤蔓,
纵然在不见天日的暗林中,也要做向上生长的乔木,
终有一日,会冲破迷雾,见到阳光。
后来,我因清江宴变故被软禁于府中,三年不见天日,
阿离身故,我却代她成为了世人眼中的白秋离,
心中愧疚至深,惟有强迫自己向前看。
从清悦走到白秋离,不仅是多年来的修身苦读,
还是将一块已经破碎过的陶土放入火炉中,
经过烈火焚烧,千锤百炼,再重新塑形。
如同一段青色的竹节被碾碎成粉末,敛藏了傲骨,
制成质地柔和的纸张,绘上秋日里清婉雪白的梨花。
阿离有多好,活成白秋离,于我而言,便有多艰难。
而从看似完美无瑕的白秋离中,再分辨出清悦,亦是如此。
或许,这是我这一辈子都要在意的事。
偶尔会在无人时告诉自己,我有自己的名字,
那个像向阳花一样淳朴无华的清悦依旧存在,
她温暖率真,坚韧倔强,偶尔任性,却百折不挠。
名字会变,身份会改,但我一定能留住心中那一点真。
清悦会替阿离好好活,也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在南山书院读书时,同窗学子对女子求学存有偏见,
我刻苦读书,勤学善问,笃行于志,在考试中夺魁。
好事之人方才偃旗息鼓,哑口无言。
我逐渐明白,成为德才兼备之人,才能让世人心服口服。
惟有足够优秀,才能不负所望,更自由洒脱的做自己。
从此我试着打开心结,悦纳过去,
放下羁绊,去做想要达成之事。
不再因幼年的阴影而数度陷入自我怀疑和郁闷不解的情绪。
少年的清悦长大了,更独立了,
肩上有了责任,心中有了信念,身边有了同伴,
便不惧流言蜚语,抑或是前方的风雨。
无论结果如何,在每一个切实存在着的瞬间,
我,清悦,都会向阳生长,
努力守护好珍惜和所爱的一切。
无愧己心,不负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