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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白秋离学医的医馆来了位不速之客,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说是自家夫人要生了,可此时人还在马车上,是动也动不得。
那小丫头恳求医馆去为夫人诊治,白秋离问有没有提前联系接生婆,那小丫头急红了眼,道那产婆不知怎的突然联系不上了,眼看夫人就疼的快要不行了,如今只能就近求着医馆帮忙。
老郎中也是医者仁心,带着白秋离和另一位医女前去帮忙。白秋离想着没有稳婆多有不便,便找了那小丫头嘱咐她询问马车附近有没有生过孩子或是懂得接生的妇人。
果不其然,有邻家大婶说自己曾经做过稳婆,可以帮忙。众人又是烧热水,又是洗帕子,在秋离的询问下,有住在附近的人家主动拿出了自家的棉被给产妇盖。
那老郎中和医女为夫人诊断完后,写了一张方子,提前让医女去煎药,郎中则在马车外指导那做过稳婆的大婶还有在一旁帮忙的白秋离接生。
那夫人见着眼熟,似是那日白秋离扶起的孕妇,那夫人也认出了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姑娘……又见面了。”
白秋离回握她的手,看了一眼稳婆,安抚道,“夫人且安心生产,旁的一切都交给我们”,夫人点点头。
稳婆经验丰富,提醒夫人调整好呼吸,并且用热水给她擦洗身子。
白秋离没见过女人生孩子,一时间见到那么多鲜血,感觉头晕目眩,但想到自己也算是学医之人,不该失了医家素养,于是强忍住心中翻涌的难受,协助稳婆接生。
那夫人先前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咬住嘴唇,白秋离擦去她额间的汗珠,温柔道,“夫人若是疼,可以握住我的手。”夫人眼中似有动容,痛到不堪忍受之时,手搭在白秋离的手上,指甲嵌入掌心,不由得呻吟起来。
生到一半,那丫头突然在外禀报,说是原来的产婆来了,想要进来帮忙。
白秋离还未说话,那产婆竟掀开帘子上了马车,看到这孩子半边露在外头,大喊一声,“哎哟,这是倒产啊,不吉利啊!”
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包似是药粉的东西,对着白秋离说道,“这是我们老人在产妇生子前常去庙里给产妇求的顺产灵药,姑娘你赶紧去外面端杯热水冲泡了给夫人服下。”
白秋离看那产婆不经允许便掀开帘子让寒风透入本就有些不虞,如今见她拿出没有药理根据的顺产灵药来更是深觉不靠谱。
她唤来外面的丫头,让其把所谓的灵药给师父看过,发现颇有蹊跷,且压根不是什么助产药,于是让丫头把这产婆带了出去,好好看住。
而夫人受了风,又听那产婆说一些不吉利的话,状况有些不好了起来,白秋离一边用热水帮她暖手,一边安抚道,
“夫人,我素来不信这些没有根据的凶吉之说,您也不要被外头的人乱了心神。相信我师父和这位大婶,我们一定会顺利帮你把孩子生下来。”
那夫人似是有些力竭,道“可是……我好疼……”
白秋离紧紧握住她的手,“坚持住,夫人,多想想您的家人,他们都希望您平安生下孩子。”
夫人合上眼,似是重新鼓起了勇气和信心,开始用力。
历尽千辛万苦,她终于诞下一个小婴儿。那孩子小小的,皱巴巴的,眼睛还未张开,夫人看到自己的孩子平安诞下,露出了欣悦又满足的微笑。
那大婶用火钳剪了脐带,给产妇和孩子把身体擦干净,再让白秋离用襁褓把婴儿包裹严实……一番功夫下来,天色渐暗,旁边围观的行人也被白秋离让小丫头清走了。
后来那夫人的夫家来人把产妇和孩子接走了,夫人临行前向帮忙的众人投来的感激的目光,并且让丫鬟塞给了诊治的郎中、接生的大婶、帮忙的医女还有四周提供被褥、热水的邻里好些银钱。
她深深看了白秋离一眼,似是有许多话想说,最后轻轻道,“姑娘今日又帮我一次,待我将养好定会亲自去医馆道谢”,说罢便乘着马车离开了。
而那形迹可疑的产婆自是被一同带了回去。经师父查验,那顺产灵药的成分是香灰和附子粉,服用可致流产。白秋离当时忧心夫人情绪激动便没有将此事揭出,但让丫鬟将罪证扣下,待夫人回府后再呈上。
处理完这一切,白秋离和老郎中走在回医馆的路上,老郎中摸了摸胡子,叹息道,
“大户人家固然体面,也总有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若今日接生的真是那婆子,这位夫人和孩子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白秋离点点头,“希望那夫人能查清原委,保全好自己和孩子。”
老郎中看了一眼白秋离,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丫头啊,我看你今日处事从容有度,倒不像小门小户家出来的孩子。你为何会孤身在外,又中了这难解之毒呢?”
白秋离看向老人,目光澄澈又夹杂着一丝无奈的情绪,“如您今日所见,世间总有些见不得光的污浊,小女也未能幸免。如今算是暂时遁了出来,想寻一解法。”老郎中又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