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楚汉涛所猜测的那样，夏清徽其实是李后君的心腹。她之所以能被选中暗中面见楚汉涛，一则是因为她是宫中宫正，即便是消失一段时间，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二来，她是后君的心腹，背后有李家顶着，一旦她行事不密，走露了什么风声儿，也方便安皇洗脱身上的牵连。

　　临出宫前，后君的确对夏清徽也有嘱咐。

　　“本将听闻，安国此次来主持军演的，是安太女罗凰凤。本将听闻，她麾下有不少能人志士，身后又有李家这样的世家支撑，”楚汉涛看着夏清徽，缓缓道，“可惜，在她之下，二公主罗鹄凤不但更得圣心，在朝堂上的威风也越来越大；三公主如今也领了圣命，前往山南，若是她此次成功……”

　　楚汉涛一笑，没有说下去，但却是点明了夏清徽没有说出口的意图。

　　“将军是聪明之人，并非太女殿下容不下二公主，而是二公主步步紧逼，太女殿下也是无奈……”

　　楚汉涛不理会夏清徽的欲盖弥彰，径直道，“既然安皇和后君选了夏大人这样机灵的人来见本将，不若开诚布公的说一说，你们想要如何合作，本将又能在这场合作中得到什么。”

　　“将军真乃爽快人。”夏清徽赞一声楚汉涛，说道，“将军不妨先说一说若要合作，您想要什么条件。”

　　楚汉涛轻笑了一声儿，看向旁边隐形人儿似的大管事，缓缓道，“夏大人可知，逍遥丸？”

　　“逍遥丸”三个字一出，大管事快速的抬头看向楚汉涛。楚汉涛并没有收回看着他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大管事又快速将头低下了。

　　在厅堂正中站着的夏清徽听到“逍遥丸”三个字，也转头看了一眼大管事。

　　“倒是听说过的。”她缓缓道。

　　“我要逍遥丸的秘方。”楚汉涛说。

　　夏清徽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要求，是她事前没想到的。逍遥丸，她听说过，却不曾见过。此物，在安国极为昂贵，也听说李家名下有经营逍遥丸的专门的铺子。至于制作逍遥丸的秘方，夏清徽还真不知到底是在安皇的手中，还是后君，亦或者是李家。

　　听说，凡吸食逍遥丸的人，都能飘飘欲仙，欲罢不能，快活似神仙。夏清徽没体会过，但想来便是再快活似神仙，也不过是一药膏罢了。她想了想，张嘴就想答应，不妨楚汉涛又开口了。

　　“这逍遥丸的秘方，在李家的手里。不论是安皇，还是后君，只怕都拿不出这东西。夏大人还是思考清楚了，再做回答。而且，我希望我的这个要求，不要被安皇陛下知晓。”

　　不要被安皇知晓？夏清徽不禁有些迷惑的看向楚汉涛。一面说秘方在李家的手中，一面又说不要让安皇知道，楚汉涛这是故意难为她吗？

　　看来，这逍遥丸的秘方并不简单。

　　“将军，本官是代表我大安的陛下和后君与将军谈合作，将军所提的要求却是臣子所有的财产，还有讲明不想让陛下知晓此要求，有些不妥吧？”

　　楚汉涛神秘一笑，“不过是一张秘方而已，不让安皇陛下知道又有何妨？若是夏大人能帮我讨得这张秘方，本将也不让安皇陛下为难，只要在这场合作中保得本将性命即可。”

　　夏清徽不由心动。可她却不敢松口。这若是其他臣子，即使要瞒着陛下，后君也可以下一道谕旨出去。偏偏是李家……

　　“我大安地广物丰，将军不若换张方子？亦或者，等本宫回到安京，打听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方子，给将军找个十张？”

　　夏清徽想着，所谓逍遥丸，大概也就是延寿用的。大安建国足有数百年，让太医院开几张延寿的方子，应该还不是太难。却不想，楚汉涛坚决的摇了摇头。

　　“不换。本将只要此方。”说着，他竟然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谈下去的模样。

　　夏清徽不由有些麻爪。实话说，从宁京出发前，她就做好了楚汉涛各种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开口讨要一张方子，还是太女父族家中特有的一张方子。转头，她看向厅堂中的大管事。

　　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大管事，看看闭目的楚汉涛，再看一眼之前就表明知晓他身份的夏清徽，上前一步，欠身拱了拱手。

　　“夏大人，仔细说起来，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太女殿下。”

　　杀宁九公主，是安皇觉得宁九公主的存在，威胁到了安国的利益；而除掉罗鹄凤，更是后君为了保障安太女的地位所做的决断。罗凰凤作为安国的储君，这两件事都与她息息相关。

　　“李家是太女殿下的父族。您一个宫正司公正都能为了安太女殿下，冒险踏上我骜国的国土，潜进我骜国大将军的别院。李家作为父族，难道不能为了太女殿下，舍弃一张或许贵重、但想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贵重过太女殿下的方子？”

　　道理，夏清徽当然懂，可这话，她不能如此和李家说啊。

　　“您不能说，难道太女殿下也不可以吗？”大管事提点道，“您虽说是冒险而来，但行程应该是没有瞒着现在就在军演处的安太女殿下吧？您也不必急着下结论，我们将军的条件开出来了，您大可以退回到军演处，和安太女殿下禀明，请她决断嘛。”

　　这话，透着老辣。夏清徽顿时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

　　“如此，那咱们就先聊一聊如何合作？”

　　楚汉涛这才重新睁眼，“夏大人若是想让本将亲自去杀宁九公主或者二公主，恐怕不行。”

　　“将军多虑了，”没了条件的桎梏，夏清徽又恢复了淡定自如，“当然不会让将军亲自涉险，那两位怎么说都是一国公主，身份尊贵。咱们只需要将军制造些混乱，将两位公主身边的人引开即可。”

　　楚汉涛看了一眼夏清徽，“引开她们身边明面上的人倒是不难；但这二人身边必有暗卫。特别是宁九公主，她身边必然有影卫。”他顿一下，补充道，“本将在战乱期间，曾听到过一个传闻，现在想想，或许是真的。”

　　他看着夏清徽，缓慢道，“有人说，宁九公主，就是为了统领宁国的影卫所生。只是后来宁国成了唯一的战败国，才有了后来的局面。”

　　听到楚汉涛如此说，夏清徽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若此言是真的，宁九公主身边就不止是有影卫这么简单了。

　　楚汉涛又说，“三国皆知我是个疯子，这混乱，”他笑一下，继续道，“本将大概只能制造一场。”

　　他将话讲的如此明白，夏清徽就是想要苛求，也不好多言，她只好拱了拱手，“楚将军是明白人。这样，本官这就返还军演处，把将军所讲禀报太女殿下，随后，本官会再来见将军一面。”

　　“请。”楚汉涛没有挽留夏清徽。

　　将人送了出去，大管事转身又回了正堂。

　　“杀罗二公主的主意，应该是李家人的意思。”他对楚汉涛如此说。

　　“不管是谁的主意，”楚汉涛又开始擦他的刀了。大管事与他说话，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安国和宁国乱起来，才是我骜国的机会。”

　　大管事没接他这话。

　　“您为何要想到向李家讨要逍遥丸的配方？”

　　楚汉涛嗤笑了一声儿，反问，“怎么，难道你还想继续受制于陈家不成？如今，可不是我楚汉涛巴着他陈家，而是陈家要看我楚汉涛的脸色了。”

　　情形反转，他当然不想身上还有一道陈家布下的枷锁。

　　大管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当然也不想。可是，李家与陈家虽然一直互有提防，但若是和我们相比，李家应该还是会选陈家。”

　　楚汉涛微微抬头，沉声道，“陈家已经没落了，李家为何还要选陈家，而不选本将？”

　　“您的境况，其实并未比陈家好多少；”大管事直白道，“另外，将军不知道，陈家与李家原本是同乡。”

　　楚汉涛皱眉，“陈家原本是安国人？”

　　他不认为是这样。

　　“哦，不能说是李家，”大管事有些心不在焉的解释，“是井上家。李家许多侧室夫郎都出自井上家，不是本家，也是井上家培养出来的人。而李家下一代的家主，身上也流着井上家的血。”

　　井上？这姓氏却是有些稀奇了。楚汉涛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姓氏。还有，李家下一代的家主？是被调换了血脉，还是原本就……想到李家在安国特殊的地位，楚汉涛不由联想到骜国。他早知道，陈瑾的死虽然突然，但必然是老骜皇筹谋已久的结果。可惜，老骜皇深知陈瑾在朝堂布局已久，敢信任的人只有寥寥数人。而他，正是不被老骜皇信重的其中一个。

　　“他们，是哪里人？”

　　大管事没有回答。亦或者，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忽然想要告诉本将了？”楚汉涛又问。

　　“若是，我说，”大管事脸上缓缓绽放一抹不像是笑的笑容，轻声道，“是因为将军将要拿到逍遥丸的秘方，将军相信吗？”

　　楚汉涛没说信，还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