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蓝珑口中的顾玉郎一脸几天都在东宫,与任红彦、蓝雪及羽林卫、禁卫军的几个副统领一起推演军演的细节。军演中,除了宁国能提出的三项比试外,骜国、安国也会各提出三项。倘若三国所提出的比赛项目有重复,就会删减一个项目。每个项目都是两两比试,以决出最终胜负。最后的排名以胜出的场次决定。至于一些常规的比试,就不再三国提出的项目之列。
三国交界之地在凤城外不远处,既然是为了同时解决楚汉涛,军演之地当然是就选择了这个交界处。而宁国将要守住的阵地,也在三国交界处靠近宁国方向的地方。凤城的地形,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地形相对开阔,并不利于隐蔽作战。不过,几日下来,顾玉郎也知道了蓝雪对禁卫军和羽林卫的训练,还真就是针对这种地形所进行的。看起来,是早就有所准备。
相比于神经兮兮的宁皇和被任红彦忽悠的气愤不已、被蓝雪骗的嚎啕大哭的蓝采君,顾玉郎和蓝珑一样,注意到正在筹备中的纺织品展完全没有停摆的痕迹。虽然没人告诉他,但他却是清楚,这展会,正是任紫琳的生意。九公主还有心思做生意,想来此次凤城之行,风险不大。也因此,顾玉郎自始至终,都淡定非常。
只不过,作为右相,他要推演出凤城一切可能的情况,以便他在宁京能有效应对。
这一日,几人终于将军演的所有细节都推演个差不多。蓝雪带着羽林卫和禁卫军的副统领离去,任红彦才正式向顾玉郎提及胶州之事。
顾玉郎倒是没想到,胶州之事,也在这次行动之列。一时间,他端着茶杯有些愣怔。
“右相以为如何?”
顾玉郎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来,拱手对任红彦道,“胶州的事,是臣下的命令。谢鑫和解木兰不过是在执行臣的命令罢了。前段时间,殿下终是察觉了胶州的异常,臣本来是想进宫与殿下做个说明的,但臣对胶州之事并没有应对之法,最后还是假装不知了。”
任红彦托住他的双手,“右相当知,孤从未怪罪右相之意。仔细说起来,胶州之事,多亏了右相周旋,才免了我宁国还未从三国战乱中挣脱,就又陷入海匪之祸。胶州百姓,是为我整个大宁承祸,孤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这些年来,孤直到九殿下提醒,才察觉胶州的不妥,实是孤的失职。”
两人好一派君臣和谐。顾玉郎对这位殿下也是了解甚深,所以才半点儿没有惶恐的意思。不过,太女这是在坦然承认九公主人还活着的事实吗?
“九殿下她……”
“殿下,”顾玉郎才刚想问,殿外忽然就来了个侍官打断了他的问话,“十殿下让人来报:在大宁图书馆内借居的举子们,知道了楚汉涛想要再次毁掉凤城的消息,要集体前往宫门静坐。这会儿,人被禁卫军都堵在图书馆了。”
任红彦和顾玉郎对视了一眼,同时苦笑了一下。
“图书馆的确是个好地方,臣最近一段时间,也经常前往。”
任红彦笑了笑,“右相随孤一起去看看?”
“是。”
两人同乘,一路上,又遇上许多提篮挑担的百姓,方向一致的往十字大街走。顾玉郎没忍住,让一旁跟着的侍从过去打探,才知道有人在十字大街摆开了架势,要大肆收购各种食材,不拘是新鲜的,还是菜干,熏腊,这大酒楼竟是来者不拒。
“殿下猜,这是何人的举措?”
身为右相,顾玉郎第一时间觉得,不会是有人想要借机哄抬物价吧?任红彦将要前往凤城主持军演的消息,虽然还没有昭告天下,但也没有刻意隐瞒,许多权贵之家应该都是知道了的。
顾玉郎能想到的,任红彦自然也想到了,“不管是何人,胆敢在这时候兴风作浪的,右相只管杀。”
“臣,谨遵谕旨。”
说完,他就先开车上的窗帘,朝着跟在马车旁的侍从做了一个手势。那侍从站在车下,低头拱手,默默行了一个礼,转身跑走了。
任红彦和顾玉郎的马车,没用多久就到了图书馆的门口。这是能够直入图书馆的大门。下了马车,两人半点儿没有耽搁直接就走了进去。
说实话,顾玉郎虽说来过这图书馆,但实际并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闲逛。不过,他特意安排了原本在他府上借读的的小崽子都进了这图书馆。那几个小崽子都来自胶州,有寻常百姓的子女,也有他下属的孩子,都是谢鑫和解木兰觉得是所谓可造之材,从一众孩子中选出来,秘密送进宁京的。这,也算是三人能对胶州做出的有限的补偿了。
自从知道了这图书馆的存在,他还特意去了京兆府一趟,悄悄嘱咐京兆府尹,让她密切注意图书馆的动静,加大对图书馆附近的巡逻。
此刻的图书馆里,仍旧是风清景美,只不过,偌大的图书馆楼前,满都是盘腿而坐的书生们。他们没有人高声,但乌泱泱的一片人,看起来颇有气势。除了这些坐着的,人群外还站着几个穿着图书馆里制服的小厮。他们守着一个大桶。不时的,有人从这大桶里舀出一碗什么来,送到人群中,喂到精神看起来已经不怎么好的书生嘴里。
“嘿,还真是惯的他们!”顾玉郎军旅出身,虽也有功名在身,但到底觉得这图书馆对这些秀才、举子们未免太好。
“如今,我大宁上下都正值用人之际,这些人或许将来都是我大宁的栋梁之才啊。”
“呵,太女殿下,请恕臣直言,您这样是培养不出什么栋梁之才的。既然要静坐,就该知道静坐会带来什么后果。连太阳直晒之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栋梁之才?!”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逻,轻易就发现了那些个混在人群中的、来自胶州的臭小子、臭丫头。这些人大概也知道此举不太妥当,这会儿,个个都心虚的不敢抬头与他对视。顾玉郎心中暗哼一声儿,心说,等今晚你们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看来,还是平时站梅花桩站少了!
这一次,任红彦也没有做声儿。事实上,她也没懂这帮书生为什么要静坐,但不管为何,在任红彦看来,他们非但帮不上什么忙,更是再给已经非常忙碌的她添麻烦。
这会儿,静坐的书生们也有人注意到他们了。不管是顾玉郎,还是任红彦,行为举止和穿戴,都与寻常人不一样。于是,人群中就有人喊了一声儿。
“我们要见太女!”
顾玉郎恨不能走到人群中踹那人一脚,太女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嘛。
“肃静!”不等顾玉郎说什么,就有人从图书馆的大门里走了出来。此人看起来还是个少年,头戴书生巾,身穿图书馆里统一的管理制服。面相虽嫩,却是一脸的严肃。
这人,不管是任红彦,还是顾玉郎,还都认识。
“我是温奴,忝为图书馆的大管事。”少年站定在人群前,高声道,“诸位都是借居在我图书馆的秀才、举人,一举一动,当知都会牵连我图书馆。今日,你们呼朋唤友,意图前往宫门静坐。温奴托大,问诸位一句:你们意欲何为?”
见温奴如此,顾玉郎忍不住就对他有些兴致勃勃。对温奴的出身,他是知道的。但谁能想到,当年太女不过想随手送九公主的一个人情儿,竟能成长如斯呢?眼下,俨然就能主事的模样!
人群中,一个身穿青衣布衫的少女站了起来。拱手冲温奴一礼,少女声音朗声对温奴先报了姓名。
“我,原城夏玉兰。惊动管事动问,是我们的不是。既然管事来了,玉兰也想问一句,管事可知,骜国楚汉涛意欲再毁我凤城,侵犯我大宁?”
“知,”温奴冷酷道,“那与尔等何干?你们是不相信陛下和太女能解决此事吗?”
“玉兰不敢。正是因为相信陛下和太女必能解决此事,玉兰和诸位同窗才想要请命尽一份绵薄之力。”
“尽力?”温奴没有半分动容,“如何尽力?”
夏玉兰挺直了脊背,说道,“学生家中稍有薄财,愿献于太女以作军资。”
“呵,拿着父母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产做人情儿,你可真有出息!”这下,不等温奴说什么,顾玉郎大步走到他的身边,厉声道。说完,他还看了看面前被呵斥的纷纷皱眉的书生们,“我是右相顾玉郎,你们其他人,也是与她一般想法吗?”
顾玉郎是个敏锐的人,他不知夏玉兰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他觉得,夏玉兰此举,多半没和家里人商量过。倘若夏家并不如夏玉兰如此“慷慨”,他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安抚管理夏家。更遑论,他怎知这夏玉兰不是被人蛊惑的呢?如今的宁国,可暂时不缺军资。
人群中,有人听说他是右相,不禁缩了缩脖子。也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瞬间就猜到了任红彦的身份。一个身着靛蓝书生长袍,头戴白玉小冠的男子唰的站了起来。
“太女殿下,您可能告知我们,此次凤城之危,您打算如何退敌?”
“胡闹!”顾玉郎大怒,“军国大事,岂能轻易告诉你一个黄口小儿?”
其实说起来,这少年,顾玉郎还认识,正是京中一五品官的幼子。想来此子在家中是极得宠爱的,顾玉郎就曾听到过其母向同僚夸赞他聪明伶俐,不拘一格。现在看来,P的不拘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