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罗鹄凤收到任紫琳的回信的时候,已经赶到了琅城。任紫琳给他的回信上,只有一句话,“多谢二公主的提醒,我要开始杀人了。”
过了琅城,罗鹄凤就到了安国的地界。罗鹄凤原本不打算在琅城停留。可到了琅城,他发现,也许是因为边市将要重建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琅城,这里的景象已然与他来时经过的时候,有了几分的不同。最大的变化,就是城墙和路。这里的主干道,已经变成了水泥路。
明知道这又是乔安宇的诡计,罗鹄凤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一搏。入住了官驿后,任紫琳的回信,是由驿官呈上来的。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描绘着精致花纹的食盒。食盒里,放着各种饼干和蝴蝶酥。罗鹄凤叫不出这些饼干和蝴蝶酥的名字,却是第一时间被蝴蝶酥的形状所吸引——一颗颗仿若细丝扭成的桃心状,极像处在恋情中的男女用来传情的物事。
看到这个蝴蝶酥,任紫琳嘴角噙着浅笑,总有几分漫不经心、却又运筹帷幄的模样,就会闪现在他的脑海。最近做梦,也都是她笑着,亲自为他布置吃食的样子。
伸手捏了一颗蝴蝶酥放在嘴边,嗯,如他想象一般的,酥软甜糯。这,是她想要给他的滋味。罗鹄凤小心的将点心盒子盖好,放在了他贴身的行李当中。乔安宇将水泥大喇喇的用在琅城的各处,显然正是要告诉他,琅城附近就有水泥作坊。他本来已经放弃了水泥的想法,又再次浮现。
但,乔安宇如此大喇喇的引他觊觎水泥,又是为什么?
高高的烛台摆放在罗鹄凤和羽一的手边,摇曳着夜色,应和着窗外的虫鸣。羽一的左臂,虽说保住了,但也算是废了。两人都没说话,只是沉默的下着棋。忽然,隔壁传来啪的一声儿。罗鹄凤一愣,有人摔碎了茶盏?
在他隔壁安置的,是十二皇子任孟忠。这一路上,他不止在后悔将任玖放归了宁国。也在后悔用五年的岁贡选了任孟忠出质。这个已经十二岁的少年,和任玖实在半点不像,身上没有半点儿傲骨。但到底,他还是得善待与他,谁让他到底算是她的弟弟呢。
可是今夜,到底有些特殊。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在任孟忠的门前安排了两个人。在任孟忠的房间里,他也让人特意点了安眠香。没想到,任孟忠这会儿,竟然还醒着?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离了宁京,十二就十分的惶惶不安。他早发现了点着的安眠香,早往鼻子里塞了清脑丸。罗鹄凤往他的门前派来的那两个人,他也知道,因此,更加不敢沉睡。不但不敢沉睡,他还特意在床前放了一个茶碗。也就在半睡半醒间,他恍然看到一个灰影儿从窗户里跃了进来。一个激灵,他伸手就拿茶壶冲着来人狠狠砸了过去,同时,他灵活的一翻身,躲进了床底下。
“有刺客!”他竭尽全力的大喊。
罗鹄凤听到的那一声儿,正是茶碗砸在了来人身后的墙上,发出的声响儿。
听到十二大喊有刺客,罗鹄凤一愣之下,站起来,就往十二的房间走。羽一也不敢怠慢,紧紧的跟了上去。而此时官驿中已经乱了起来。罗鹄凤知道,用不了多久,乔安宇的人就得赶过来。
袭击官驿的,正是罗翳凤安排的江湖中人。他们领了任务,前来搜寻罗鹄凤要带回去的属于天师教的“东西”。她们猜,那可能是圣师的某本医书,或者脉案。琅城,是他们选定的最佳袭击地点。毕竟,这里还是宁国的地盘儿。闯入十二房间的人,是看到他在罗鹄凤的隔壁,且门前还有人把守。在进来前,门前的人已经被迷晕了。
罗鹄凤到的时候,正看到一个人和人对战。那人,罗鹄凤还是认识的,正是现在在茶楼对面的酒楼里,意图刺杀任紫琳的刺客。此刻他还是那副打扮,好认的很。罗鹄凤没想到,此人竟然是十二皇子身边的人。
在他愣神之间,十二房间的人已经主动退走。乔安宇也已经带着人,冲上了罗鹄凤所在的官驿二楼。
“二公主。”乔安宇冲罗鹄凤拱手,“您没事儿吧?”
他问的不是很真心,罗鹄凤并不在乎。他看着乔安宇,“乔大人来的好及时。”
乔安宇还是笑眯眯的,“琅城毕竟是边城,有点儿不安宁。下官也是担心二公主的安危。”
罗鹄凤没有生气,只是皱了皱眉道,“本宫的安危不须乔大人关心,乔大人还是回府好好休息吧。”
乔安宇只觉得这位二公主进了一趟宁京后,脾性和涵养都更进了一步。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如罗鹄凤所愿的拱了拱手。
“既然二公主无事,下官就告退了。不过,您放心,下官的府兵就在官驿外面,一旦有什么事儿,他们一定第一时间冲进来。”
罗鹄凤知道他的打探极为困难。散出去的夜莺,到现在还没有归来……
乔安宇走了之后,十二皇子才从床底下爬出来。面对乔安宇,他有一种面对二王的局促感。刚才,他虽未从床底下爬出来,但总觉得乔安宇冰冷的目光已经穿透了床板,在他的身上穿了一个洞。
他知道,作为皇子,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可是,他总不能等死吧?
阿吉在乔安宇离开前后,都躲在阴影中,暗暗与罗鹄凤对峙。十二从床底下爬出来后,他径自站到他的身后。
“阿吉叔叔,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少爷,你莫怕,阿吉叔叔会一直陪着你。”
十二在之前一直没有看到过阿吉,但想来,阿吉也不敢擅自离开凌府。所以,阿吉是祖父为他准备的暗卫?不得不说,看到阿吉,十二一直惴惴不安的小心脏有了些许的安稳。
“谢谢阿吉叔叔。”
并不常笑的阿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对面,罗鹄凤大概猜到了阿吉的身份。他也有些好奇,任紫琳为何就放过了这个阿吉。不过,此人看起来是个罕见执着单纯之人。将人放在十二的身边,想来也有奇效。
“你可知,”罗鹄凤对十二道,“你后面这个人,曾经想要杀任紫琳。”
十二才放松的小身子,立刻又紧绷起来,他条件反射一般的反驳道,“不可能!”
可一边如此说,他一边回头不确定的看向阿吉。阿吉的神色告诉他,罗鹄凤说的是真的。一时间,十二惊呆了。他嗫嚅着嘴唇,没有问出来。只是,这一下,他忽然明白,阿吉也许根本不是祖父派来的。他刺杀九姐失败,在宁国已无藏身之地。
“我,我会约束好他,请二公主再给我们主仆一个机会。”不得不说,十二真的很识时务。
罗鹄凤淡淡的扯了一下嘴角,“我会写信告知九公主这里发生的一切,剩下的,就看十二皇子的表现了。”
说完,他深深的看一眼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警戒状态的阿吉,转身离开。
羽一就站在门外,“我们,又失败了。”
罗鹄凤并不算十分失望。他是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但也知道乔安宇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勾引他,必然是做了万全的防备。
“水泥是从别的地方运来的。全部堆放在官衙的后院,由重兵把守。不但如此,琅城对水泥的使用,全部是由其堂叔把控的边军亲自执行。对水泥的用量上,他也有严格的账目。”
“竟然是从别处运来的?”这一点,罗鹄凤还是有些惊讶的。要知道,水泥可并不好运输,其中需要花费打量的人力、物力。“也好,既然用起来了,就缺不了了。让探子们给我盯紧了,我到要看看乔安宇的篱笆到底能扎多紧。”
转头,他又问羽一,“之前来闹的是什么人?”
羽一沉默了。她该如何告诉罗鹄凤,来的其实是两拨人,一拨来自他的姐姐,太女罗凰凤;一拨来自他的妹妹,三公主罗翳凤。这姐妹二人倒是心有灵犀,同时选择了雇佣江湖人出手。可惜了,能被雇佣的江湖人能有什么义气可言?虽然出面的人不过是管事之流,但夜莺是做什么的?对太女府和三公主府都了如指掌好吗?
见羽一沉默,罗鹄凤不禁挥了挥手,“你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不过,可有什么损伤?”
罗鹄凤哪儿猜不到事实的真相?他甚至都不用什么证据佐证。那就是两个蠢货!先前,罗翳凤手下的人,看到过他和圣师喝茶,大概有了些推断。可也不想想,若是他不想,她的手下又怎么会看到这样一幕?相对于罗翳凤的自以为聪明,罗凰凤则是自以为运筹帷幄。她们,总是喜欢一起行动,还总以为能拉对方垫背。殊不知,只要是有事儿,这俩人一个都跑不了。这一点,他清楚,夜莺也清楚。对他,夜莺不好直言。可作为安皇的心腹,她们可不会隐瞒安皇任何事。
“少了袋水泥,没能追回来。”
水泥,是宁太女任红彦在罗鹄凤临行前赠送的。罗鹄凤虽然生气,但到底还是接受了。听到羽一说偏少的是这个,罗鹄凤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管得手的是罗凰凤,还是罗翳凤,大概她们都以为那就是天师教丢失的东西吧?
圣师可是个聪明人。这东西,最终一定会重新落入安皇的手中。
“殿下认为,他们是什么人?”
罗鹄凤摇了摇头,“不论是何人,冲着水泥而去的,总不是宁国人。”
羽一笑了笑,心说,大概二公主的心里,也是心知肚明的。二人默契的,都不在谈论这个话题。
转身,罗鹄凤吩咐亲兵,“吩咐下去,继续安营,加强巡逻,天亮后,我们便离开琅城,全力赶往京城。”
“是。”亲兵领命而去。
罗鹄凤转头对羽一颔首,“你也去休息吧。”
羽一朝罗鹄凤深施一礼,转身离去。两人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分别放出了自己的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