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不知何时已经去了远处,正闲看兰屏、清瑶与白羽少女玩耍。
安成高声招呼兰屏:“兰屏,我难得出宫来,你不是喜欢白凡楼的吃食吗,去买些回来,你可先去行馆找柳姑娘,问她世子哥哥喜欢吃什么,反正柳姑娘晚些时候要来的,你去接她一起罢。”
元俢拉着贤道:“我的好妹妹,你的世子哥哥就在这里,你何不亲自来问他喜欢吃什么,我府上吃食还比不了白矾楼的吗,再说,你们若喜欢白凡楼的吃食,将那里的厨子招来王府就是,何必亲自跑去?”
安成被元俢打趣,脸便更白,笑道:“三哥哥府上的,妹妹早吃厌了。”
兰屏低声道:“回,回公主,奴婢,奴婢没带银钱出宫。”
安成一怔,相看无言。
元俢已经哈哈大笑:“安成,你这婢女倒也实诚,有趣的很,你家公主没银子请客吃饭,今日少不得本王破费,清瑶,你随着前去,将那厨师请进府来吧。”
二婢领命告退。
安成想起德妃早上关照早些回宫,到底怕被母妃责备顽皮晚归,但比起责备,更想看见贤哥哥啊,更想知道贤哥哥到底如何救这白羽少女啊,只是此前便是和三哥哥在一起时中毒生病,迟迟不回宫,母妃岂不担忧,当真两难全。
到得傍晚时分,安成便缠着贤,要贤告知怎样救白羽少女。
贤:“易容术的秘密不外传,晚些时候,公主可愿意帮我。”
安成到底好奇心盛,便应了。
兰屏携了柳拓雨等归来,元俢命厨房早些准备晚饭。
白矾楼厨师果然厨艺不凡: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挂炉山鸡、生烤狍肉、随上荷叶卷、珊瑚白菜、野鸭桃仁丁等无一不色香味俱全。
席间,元俢连连称赞,要将借来的厨子留在王府。
安成心中有事,吃了半碗莲子膳粥、半盘山珍蕨菜便饱了。
元俢瞧天色渐晚,想起安成太晚归宫有些不妥,如突然记起一般:“哎呀,我竟忘了,安成,你吃完快些回宫,哥哥现在可不敢留你了。”
安成有些犹豫:“可安成答应要帮贤哥哥忙的。”
元俢笑道:“世子要帮忙,哥哥我已在此,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帮些什么,不是哥哥不留你,只是怕了父皇与你的母妃,今日热闹,你怕是不能瞧了。”
安成闷哼一声,再不言语,饭毕,到底心中有事记挂,只得与贤依依作别,相邀明日再来。
宫车行处,御道长街、直抵东华门,安成一路心思浮沉,直达自己宫里。
傲雪正在园中与红霜晒画,见安成面有不悦之色,已进殿去,傲雪拉住兰屏问:“公主,这是什么?”
兰屏摇头道:“我也不知。”便将今日之事说与傲雪。
傲雪正猜测,已有侍婢来唤:“傲雪姐姐,公主让你进去呢。”
进殿后,便瞧见安成端坐椅上,正自沉思,见傲雪行礼,便吩咐:“那日钱府你收捡的物什可还在?”
傲雪答道:“奴婢好好收捡着的,要去取来吗?”
安成点头,然片刻紧张而归,问:“不见了?”
傲雪慌张跪下:“奴婢一直好好收捡的,却不知被何人取了去,奴婢真的。”
安成打断:“行了,你先起来,明日我们去见见那人罢,我这几日竟在琢磨他那日进宫干嘛。”
傲雪傻眼:“公主是说是耶律将军所为,可耶律将军怎么会知晓奴婢放在何处呢?”
安成摇头:“钱惟睿死了,静姐姐带着柳如月骨灰南归,你道钱惟睿死因是何?”
傲雪惊讶:“玄静姑娘竟然?”
安成失笑:“但她却错了,算了,她这一辈子也不会知晓了,你说得对,耶律将军要什么东西,何必亲自来取,这宫里不是一直有他的人吗?”
傲雪大惊,不解:“可是耶律将军那么做为什么呢?”
安成冷笑:“不定是他,我不过是猜测,本不愿意再见他,明日少不得亲自去问问。”
夜半醒来,皓月当空,想到贤正自忙碌,救那白羽少女,可惜自己竟不在现场,不由得惋惜、叹息。
翌日,安成本想先去见贤,又想贤哥哥辛苦整夜,许是正在安歇,便驱车去了辽使行馆。
兰屏先进园中禀告,不多时,耶律斜轸便出来了,几日不见,倒好像清瘦了些,还一脸怒容。
安成笑问:“耶律将军可好?”
耶律斜轸想笑,这公主年纪不大,心思倒颇沉稳,自己正想见她,只是不知她那日:“公主那日可曾中毒?”
安成淡笑,敛去几分不悦,换上诚恳之色:“多谢关心,安成那日伏醉,躲过一劫。”
耶律斜轸点头,又问:“可有抓住下毒之人?”
安成摇头:“若不是耶律将军已杀了朱雀,那般使毒手段,我还以为那人又活过来了。”
耶律斜轸皱眉:“你是说那人曾经害你?”
安成点头:“嗯。”
耶律斜轸逼视安成:“有人害你,你怎能如此冷静?”
安成苦笑:“不然能怎样呢?”
耶律斜轸冷笑:“公主若抓住下毒之人,可否交与本王?”
安成摇头:“那怕是不能,不过你放心,我也轻饶不了那人。”
耶律斜轸想起一事:“你近日还有开心的事吧,本王听说钱家你厌恶的那人死了。”
安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表露:“是啊,三日,毒杀,你只是听说吗?”
耶律斜轸震怒,脸色瞬间铁青,这公主明显话中有话:“你想说什么?”
安成不打算绕圈子,直言:“那天晚上,你走得时候没带走过什么东西吧?”
耶律斜轸寒气更盛,静谧的沉静仿佛暴风雨的前奏,笑容残忍冷如远东寒雪:“你丢了什么?”
安成冷声:“如果是其他人下毒,以钱惟睿之医能,必能自救,除非他是以人胁迫,不想活了,你送我这么大个礼,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呢?”
耶律斜轸不料安成来此,作此探问,语气徒然冷硬,令人毛骨悚然:“你记住了,我若想要杀人,必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区区吴越,本王没放在眼里,再者,你曾经说过吴越是你父皇的翁中之物,钱俶既已纳图归宋,本王也这么认为,本王与吴越,毫无干系。”
安成点头:“抱歉,我却看轻了你,只是不知却还有谁知晓我与钱惟睿夙愿。”
耶律斜轸这两日未必没想过前去见安成,只是想到那天晚上有人计谋算计两人,终不愿意安成困扰,便是今日,安成不愿意进辽行馆,也愿意自行出来见面,而安成一番探问,实在叫人心寒气闷,这公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你不信我,却尽信他人?”
安成辞别耶律斜轸,兰屏回望耶律斜轸桥边背影,轻声道:“公主,奴婢瞧耶律将军,很是生气呢。”
安成无暇顾及耶律斜轸怎么想,但如果不是他,却是谁呢?
兰屏:“奴婢瞧着,贤世子、耶律将军、慕容公子都对公主很好的样子。”
安成:“是吗,且去同文馆见贤哥哥罢。”
慕容珏与慕容康伫立京郊一处山水幽美的林苑中,祭拜慕容嫣雨。
慕容康怒发冲冠,血满双眼,怒声问慕容珏:“阿珏,嫣雨到底如何死因?”
慕容珏拉着慕容康走出陵园,哭道:“四哥,姐姐是跳湖自杀的。”
慕容康怒问:“陈王府是这么说的?”
慕容珏泣泪:“开封府就是这么结案的,四哥,父亲让我们,算了。”
慕容康怒不可遏,抓住慕容珏双肩,几乎要将慕容珏摇散了:“阿珏,大姐是我们慕容家的儿女,我们慕容家的人不能这么被欺负。”
慕容珏大哭:“四哥,姐姐身体一向不好,那段时间我在陈王府,姐姐被孙贵妃逼迫数年,那日又是一番大吵,孙贵妃一直说留不得了,留不得了,我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开封府后来闭府断案,姐姐实是淹死的。”
慕容康愤恨不已:“大姐嫁给陈王多年,他竟连妻子性命也庇护不了,怎配当大姐丈夫,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叫他姐夫。”
慕容珏昨日还去陈王府看望过失神落魄的元祐,元祐骤失挚爱,一条性命去了大半,将自己困在王府中,已经多日没上朝了。
初云公主昨日过府来看兄长,谈起慕容嫣雨与孙贵妃之事,一言不合,竟吵起来,元祐便不再理会初云公主。
初云公主急得哭了:“慕容嫣雨也不是我害的,你和母妃何故都想拿我出气,我又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不是父皇让我出宫来看你,让我在你和母妃之间,调和调和,我才懒得管你们,哥哥,你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哪里还像个王爷?”
元祐听亲妹一顿教训,恍自大悟,便留初云公主与慕容珏吃饭,自行沐浴净仪,虽形容消瘦,到底精神了许多。
两人宽慰,众婢服侍,才吃了半碗饭。
慕容珏一向不喜孙贵妃,但元祐对家姐如何,这许多年却看在眼里,心中看法自然与慕容康不同,只是此刻兄长正在气头上,却不好说这些话:“陈王殿下昨日相送父亲与大哥,也自言对不起姐姐。”
慕容康拉着妹妹在林苑中闲逛,突然指向皇城方向,怆然涕下:“阿珏,哥哥只望你以后幸福安康,不要再复大姐的后尘,那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慕容珏闻言,脸红:“四哥胡说,小妹没想过嫁人。”
慕容康一愣:“也是,咱们慕容家再也别攀这样的亲事。”
慕容珏不敢提及与潘惟吉之事:“以慕容家今时今日地位,也不是先皇在时可比,我们的祖父是太祖皇帝的异性兄弟,现在却,算了,所以,父亲才说我们万不可像以前,凡事须得小心谨慎。”
慕容康点头:“我省得的,慕容家总有一天会,到那时,哼。”
慕容珏知其与安岳王、襄王过往甚密,却不知整天忙些什么,低声:“四哥可也别站错了队。”
慕容康将慕容珏扶上马车:“四哥自有计较,你别担心,对了,二哥与父亲这次可见面了?”
慕容珏摇头:“没,没有,二哥很少回府上,他提前告知了我,再加上父亲与大哥来去匆匆,他们没见上面。”
慕容康叹了口气,掀开幕帘,打眼窗外繁华街景,恍惚之间,已过了许多年了:“父亲与大哥的气,也不知道何时能消,阿珏,其实有时候,四哥在想,二哥不回这里,或许是一件好事,若是有可能,我也想跟随二哥去西域。”
慕容恭投进慕容康怀里,抱住慕容康,哭道:“四哥走了,莫不是留下阿珏一个人了,不行不行。”
慕容康宽慰慕容珏半刻,将慕容珏扶起,擦干妹妹脸上的泪痕,温和安慰:“四哥说笑呢,四哥不会走的,再说,这大宋的官儿,岂是说辞就能辞的。”
慕容珏点头,想起慕容恭又沮丧起来:“四哥,母亲当年那样去世,父亲怎么才能原谅二哥呢?”
慕容康握住慕容珏的手,倒想起那个红衣妖娆的女子来,不由得骂:“这事便怪独孤伽灵,不过,咱们二哥那脾气,当年之事,只要他肯服软认个错,父亲未必不会原谅他,何必等这么多年呢,咱们虽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除去祖父,咱们慕容家,我最佩服二哥。”
不多时,两人便回了慕容府,因见慕容夫人与内妇不在,便商量叫慕容恭回府一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