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伞怎么了?”
吓得一身细汗的凤丹丹,哆嗦着问小哥凤净夜。
“今儿中午,你是不是打着这伞过了你们家旁边那个十字路口?”
凤净夜不答反问。
“是啊?怎么了?”
凤丹丹摸不着头脑。
她这么一应,屋里人除了牡丹,全都是一脸无奈地长叹。
龙清辰甚至还大摇其头,啧啧有声地用一脸“我同情你没脑沟”的表情看她。惹得她一阵阵火大,却又不知道错在哪儿。
“你呀……”
凤净夜摇头叹息,跟她解释起来:
“十字路口在风水上的位置很特殊,你总该知道吧?”
看她点头,他才继续又说:
“这种地方人来车往气场繁杂,但四方无遮留不住气,好像菜市场一样。
我打个比方,小偷最喜欢菜市场。
为什么?
因为人多,因为人杂,也因为流动性大。
他要是孤单单站在一大片广场上,任谁都能一眼看到他。
如果藏进一堆人群里就不一样了。
挤来挤去三两下就不见,就是再引人注意的小偷,警察也不好抓到他们。
所以阴邪诡厉之物最爱往十字路口呆,就是这个原理。
气场繁杂,地司中人就不好抓到他们,就算被发现他们躲在这里,借着十字路口巨大的气场流通量,它们也可以轻松逃脱。
加上你去的时候正好是阴历七月初一午时正,是一年里阳气最盛的时段之一,就跟大规模的警察临检似的。
所以受不住阳气的小偷——也就是阴邪诡厉们为找到个临时的存身之处,肯定会往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钻。
老人家说农历七月初一正午不能打着黑伞过十字路口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黑伞遮阳,会引来阴邪缠身。
你倒好,不但打着把黑到不透半点儿光的黑胶里子阳伞过十字路口,还穿了双棺材板,再加上七月初一鬼门开。但凡鬼物在这天的力量都是平日两三倍甚至更大。阴邪之物又有同类相聚相引的习性……
这棺材板精虽说灵识未开蠢木头一块,但修行是厉害的。自然,它能引来的也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阴邪。
所以就算上面有封印,就算封印再厉害,也挡不住这内外两股阴邪气儿。
封印一破,两股阴邪上身,你又怎么会好得了?”
凤丹丹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懊恼地看着小哥:
“你是说这阳伞不能打?”
“不是不能打,而是不能打着过十字路口。
这伞的黑胶里子太厚了,半点儿阳气都透不下来。
再说句你不爱听的,现在女孩儿们流行这种伞我知道,可实际上啊,这种特别黑的伞在古代叫收魂伞,是刽子手收了死囚家属的好处之后,拿它来在行刑时挡住阳光,保住死囚脑袋落地的刹那间,灵魂逸出肉体时不被阳气打散,能好好投胎的东西。
所以自古黑伞就容易招喜阴厌阳的东西附着。”
他停了停,又说:
“那十字路口一天要过多少车多少人?
一个人一个气场,又是多少个气场发生冲撞?
这样大的力量,撕开阴阳两界的疆界,打开阴阳通道也不奇怪啊!”
凤丹丹打个寒噤,紧紧抱住自己:
“也就是说……
我打着把收魂伞从阴阳通道口上走过去,所以才……”
凤净夜点头放下伞:
“说实话,你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说都凑到一块儿去了。
偏偏就买了双这样的木屐,又偏偏在那个时候鞋子坏了,然后偏偏是打着这伞过的十字路口……
这样的巧合,基本上可以编个鬼故事了。”
凤丹丹没吱声,只是窝在牡丹怀里发抖。
白叔捋着胡子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情搞清楚了,龙清辰长出口气,又恢复那种漫不经心的少爷坐姿,捧着平板消星星:
“得,问题找出来了。想想怎么解决就行。就别跟她说那么多了……
反正说再多她也记不住。
以后把她看紧点儿,别再掉进去就行了。”
这话说得相当堵人心,不过凤丹丹没跟他计较。
因为她脑子里,现在满是小哥那句“这样的巧合……”上了。
巧合,是巧合吗?
……
总之,就像龙清辰说的那样,问题找着了,接下来就剩怎么解决了。
凤净夜说这种情况下有两种办法:
一,如果被附身,灵感强的人,或是附身的东西比较弱的人,当时就会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就算是三伏天里,就算是流着汗,也会有阵阵的诡异冷感。
这时只要在十字路口或是被附身的地方,找个安全并且太阳光充足的地方,收伞站上一刻——
也就是十五分钟。
那么无论附身的阴邪之物多强大,都会急忙溜走。
要么另觅良宿,要么重找吉地。
甚至一些冤孽过重的邪灵会直接被阳光晒化,魂飞魄散。
这是比较狠,也比较直接比较快速的做法。
二,如果当时没发现,一万万一,那东西不是什么恶灵,只是缠了人身,没沾上冤孽所以不会被阳气晒化。
那就麻烦一点。
在中招当天夜里十二点,也就是子时,本人要提着足够的烧纸元宝,纸钱车马,来到中招的地方烧化给对方,跟对方进行沟通,请对方离开。
凤丹丹的情况,显然第一种是用不了。只有用第二种。
了解到这点的她无比郁闷地点点头,同意凤净夜的说法,决定一会儿就跟着大家去把“棺材板”和它召来的阴灵一起送走。
夜长梦多。
于是金满玉堂从白叔那个神秘的小书房兼药房里,抱出一大沓子黄烧纸和锡箔,竹片剪刀,线头针脑之类的出来,跟着白叔开始扎车做马,裁衣打钱。
净夜跟清辰呢?
一个去洗澡沐浴,准备呆会儿的法事。
一个则是团团乱转,帮着白叔找东找西,然后也坐下来开始折元宝。
至于凤丹丹,因为她身子实在不好,牡丹又身为鬼仙,不能折纸钱。
所以两个女人就坐在一边儿看着大家忙乎。
人多毕竟力量大。
到了十一点十分的时候,东西就准备齐了。
一番商议后,因为是七月初一,十字路口这种地方实在不宜一两个人去。于是索性团体行动。
龙清辰叫玉堂把店里的七座商旅两用车开出来。结果正好连人带东西塞了个满当当。
坐上车,脸色灰败的凤丹丹突然发问:
“对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候去?”
“子时是极阴的时刻,不过极阴化阳,对生人来说有丝生机。阴气充足也利于与鬼物交流,所以这个时候最合适。”
“那……为什么不叫上谢七爷范八爷?”
凤丹丹继续发问。
“他们?”
舒舒服服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玩游戏的龙清辰从后视镜里翻白眼给她看:
“要是他们两个一出现……
得,今儿晚上那块儿地方只怕比龙庭小区的庭前广场还干净。”
凤丹丹闭上嘴。
想想也是,黑白无常一到,哪儿还有鬼物敢放肆?
不得不说,有辆属于自己的代步工具就是快。平时凤丹丹坐公交车至少要四十五分钟的路程,玉堂二十分钟就到了。
左右看看,玉堂照白叔的吩咐把车停在十字路口东南角的那个银行门前。
一来这里光线明亮,二来地方也宽敞方便停车。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
按凤净夜的话说,就是这是十字路口八方中,开、休、生、伤、杜、惊、死、景里的生门。
停车,下来,凤净夜看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毕竟不是繁华的闹市区,十字路口一片灯光辉煌,可除了路面儿上时不时跑过的四轮儿以外,行人已是不见踪迹。
就连两轮儿三轮儿的车子都不见一辆。
因此偌大一个十字路口,除了寥寥几辆夜出租和私家车,竟然只有他们这些人了。
不过……
“难不成要在这儿烧纸钱?肯定会被人抓起来的好吧!”
凤丹丹指着银行旁边儿的巡逻警亭:
“看见没?
亮着灯,窗户也开着,没人。
很明显去巡逻了。呆会儿要是回来撞上,那肯定……”
“放心吧!很快就瞧不见我们了。”
凤净夜一边儿笑,一边儿抓出一把白色棋子儿分成四份儿,白叔金玉三人各一份儿,他自己也是一份儿。
然后四人慢慢地走向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上,小心地在连成一个“口”字的斑马人行线的中心点上站好。
离老远凤丹丹就看见他们四人同时把棋子儿放在手心里搓,一股股白色粉末随着动作落在两只脚之间的地面上。
立刻,无形的挤压感靠近凤丹丹。她不由自主地憋着气儿,好像穿过一道水膜也似地,感觉着那道有质的无形墙体慢慢从身边挤过去最后消失。
当四人搓完棋子儿慢慢走回来的时候,凤丹丹才发现,周围所有的车,竟然消失了!
只剩下周围的建筑,和那些桔黄色的路灯,红绿灯,监视器……
证明着他们这些人还站在十字路口。
“这是……”
她瞪大眼看看周围。
“结界。”
龙清辰无聊地打个哈欠:
“你说的没错,要被别人看见咱站在路中央烧纸,那就真的麻烦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啊……
凤丹丹好奇地走到路中央,跺了跺地,又跺了跺。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家门口居然有个这么空旷的地方。
抛着开始耍文艺的她和跟在她屁股后面的牡丹没理,龙凤金玉白叔五个人,把东西一沓沓地抱到刚量出来的十字路口中心点上。
堆好东西,净夜叫金满用白色粉笔在纸钱和纸车马堆周围画个直径三米多的圆。
接着回头,去叫两个正蹲路边儿,看着地面上不知是谁,白天练习书法留下来的粉笔字儿,品评着谁文笔最好之类的丫头过来。
“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活动过的原因,凤丹丹的脸色居然又红润了。
“拿着。”
龙清辰递给她一盒火柴,然后吩咐:
“站在圈儿,等我们叫你烧了你再烧。
还有,一定要看到纸钱什么的都烧完了才能出来。别急扯扯地就跑出来了,明白不?”
点头表示明白,她拿着火柴走进圈里。
说实话,这一堆纸钱纸车马真的不少。堆起来居然比她还高,跟座小山似的。
“对了,丫头……”
站在不远处的凤净夜突然提高声音问:
“你有没把我跟清辰给你的东西带身上啊?”
“带啦!”
拍拍胸口,凤丹丹看他点头表示满意,没再说话。
“时辰到了。”
一直注意着时间的白叔说了声。
立刻,凤净夜动了。
左手食指中指戟立于眉心中,闭目凝神地停了会儿,手指缓缓放下,睁眼发声。
乌黑的眸子映着光,闪亮如月下清泉。
他的声音清越,跟白叔念咒时的声音不同,是种明亮而灿烂的声音。
远远地,悠悠地,仿佛山中古寺的晨钟,又好像是水上渔船的晚唱。
他唱的什么凤丹丹完全不懂。只是在这样的唱吟声里,觉得温度慢慢降低,最后低到让她发抖的地步。
同时,周围的地面上,浮起一团又一团的黑气。
黑气如烟如雾,慢慢凝结成形。
那是一张张人脸。
没有表情的,木然的脸。
连双眼都是木然而空洞的。
说也奇怪,凤丹丹竟不觉得害怕。
大概是因为胸口和大腿旁边传来一冷一热的两股气流的原因吧!来之前,她按照两个哥哥的交代,已经把东西全带在身上。
“呜……呀……”
凤净夜显然也看到这些鬼物出现了。于是突然放弃唱吟,伸手从裤袋里一抽一甩,刷开一把白纸洒金的纸扇。
扇面与地面平行,他改用一种怪腔怪调的,好像幼狼夜啸的声音,一边呼啸着,一边极轻极缓地上下晃动扇面。
凤丹丹瞪大眼:
随着他优雅轻灵的动作,一粒粒金沙光泽的绿色星芒,仿佛一颗颗气泡似地从沥青路面冒出来,汇聚成一股股粒子气流,梦幻而美丽。
徐徐地,闪着金光的绿色粒子气流聚成一团团的绿色星芒粒子团,在空中左右摆动。仿佛无数团萤火虫团成一球球,快乐起舞。
接着,长脚交叠一旋,凤净夜舞蹈般地转到另一边,同样呼啸几声扇动几下,地面立刻又钻出许多这样的绿色星芒,然后又是抱成了一个粒子团,徐徐起舞……
于是他再转身……
再转身……
不过两三分钟,周围就被无数绿色星芒团给包围了。
金绿交杂的光,晕映在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神奇而诡丽的华幕和震撼。
天地间,仿佛全部充满这种闪着金光的绿色星芒。
如梦,似幻……
好像只有二次元中才能出现的场景。
“这是……”
凤丹丹看得入了迷。
“这应该是镇守此处的土地使灵们。”
奉命守在她身边不远处的鬼仙牡丹也看得啧啧惊叹:
“了不起……
每个地方都会有土地神,当然也有土地神的属下土地使灵。
土地使灵非神非鬼非仙,却有很强大的力量。平时都是做为一方土地力量的形成体和封印守着。普通术士能唤出一两个为己所用就很了不得了。
像凤主爷这样,居然能将一片土地上的使灵全部唤醒的,牡丹还从未见过呢……
真是,凤主爷到底是谁呢?
这样的本事可不是普通的修道之人啊……
而且这片土地上的使灵,怎么会这么多呢?”
凤丹丹完全没听进去凤净夜有多厉害之类的,只是好奇地问:
“你说小哥把这里的土地……什么使灵全唤醒了?
为什么?”
“因为要烧纸钱给那些……”
牡丹指指前面,让凤丹丹看那些见到梦幻的绿色星芒团,就露出一脸或惊恐或不安的表情,躲开老远的鬼魂们:
“……人呀!
所以得把压制着他们的土地使灵唤醒,让它们暂时不能压制他们,让他们上来收钱。这个普通的术士都会,只是大家都是请使灵让步,而不是像这样,把使灵从土地中请出来……
怪不得三界之中人人畏惧两位主爷啊……
至于为何嘛……
我们尚不知丹丹身上的究竟是谁,所以只能这样……
因为鬼魂有个通性,一旦见到纸钱车马等供养就会上前哄抢。
这时丹丹身上的东西出来之后,你只要跳出这个圈子就安全了。
因为你身上挂有麒麟印,又有阴沉檀香扇在手,再厉害的鬼灵也上不了身了。”
哦……
凤丹丹恍然。
到时候如果不来抢纸钱的,也会被土地使灵吓得不躲也得躲……
这是不是就叫一手大棒,一手蜜糖?
正胡思乱想呢,就听龙清辰突然喊了声:
“丫头烧纸!”
立刻,她划着火柴扔进离自己一步远的纸钱堆里。
“呼”地一声,纸钱就被点着了。
感觉着阵阵热气直往脸上身上扑,她急忙看看周围,小心地又退一步,站在圈线边一点的地方。
这样既保证能不离开圈子,又不被那股子热气熏得脸手发疼,呆会儿要跑出去,只要一步就好。
“丹丹快看!”
牡丹笑眯眯地伸手抓了片纸灰在手里给她看。
就见黄色的锡箔纸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
“这个……”
她目瞪口呆地伸手指去戳,却发现手指从元宝里穿了过去!
立刻,她就明白,因为自己是个阳间人,所以触不到阴世的东西。
转头一看,随着纸灰片片飘落,那些越聚越多的鬼魂们开始扑上来,努力地抢抢抢,谁都不甘落后。
“丹丹注意!
纸钱快烧完了!”
牡丹急忙提醒。
什么?这才一分钟吧?那么大一堆啊……
凤丹丹不敢置信地回头一看:
果然,原本堆得像小山的纸钱只剩下一小堆还燃着红色的纸灰了。
眼瞅着最后一堆也慢慢飘起离开地面,她轻吸口气快速跳出圈子,跟着开路的牡丹没命地穿过抢元宝的鬼群,冲向龙清辰他们。
虽说牡丹在前面开路,可鬼实在太多,免不了有些接触。
于是阵阵寒意就从肩膀,手臂等地方传来,仿佛能够吸走体内能量也似的。
尽管胸口的热源依然还在,她却觉得体能正在流失,头昏眼花。
看她脚步开始变慢,牡丹也是一脸焦急无奈……
没办法,鬼物实在太多了!偏偏她又只是个鬼仙,不能动手……
若是她今日已成鬼神就好了!至少能保丹丹出去!
最后还是双手插裤袋里,跟白叔金玉在一边看着的龙清辰刷地抽出一只手,点点凤丹丹她们的方向,轻喝一声:
“滚!”
立刻,挡着凤丹丹的鬼物们好像被什么烧着一样迅速闪开,现出一条大道,任她们两个扑回车边,大口喘息。
扶着一脸坏笑,掏了根棒棒糖出来含着的龙清辰手臂,气还没喘匀呢,凤丹丹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轻笑:
“哈哈……老八,就说是两位主爷吧?
我赢了!拿钱!”
这不是谢七爷谢必安的声音吗?
回头一看……
一黑一白站在群鬼中央,正左一脚右一腿地踹开不安份的小鬼,边维持秩序,边吩咐十几个穿着印了“卒”字号服的鬼卒们,收拾散落一地的金条元宝,冥钞钱币的,可不是黑白无常,谢七爷范八爷?
到底是自家人好说话。
说明白了意思,谢七爷范八爷就没再让鬼卒们去赶收钱的鬼物们,而是吩咐鬼卒们看着别乱就成,不许动手。
然后,在一干鬼卒们有些哀怨的眼神中,他们走过来跟龙清辰说话:
“龙主爷,咱们想求您一件事儿……”
“放心吧!呆会儿还会少了你们的?”
龙清辰摆摆手,伸手摸出手机,继续消他的星星,吃他的棒棒糖:
“白叔早叫金玉备好了。呆会儿你们先领些吃茶的散钱回家。
明儿晚上再过来领大的。
顺便跟那些孤魂野鬼们散个消息出去产,咱们轩辕居从明天开始一直到七月底,店门前每晚七车银钱元宝,七足桌酒米肉食,七车寒衣车马七车散着。只要是孤魂野鬼,阴司中人,一任大家随取就是。
另外每天七百柱玉壶春再配七十柱龙血檀烧着,你们尽管来用,管够。”
(车,烧纸的一种单位。烧纸的单位是百张一沓,十沓一小扎,十小扎一大包。一百包一捆,一百捆一车……大家可以想想,很大的量啊……又多话了。
足桌,也是祭祀的一种特殊单位,一般是八仙桌上摆四荤四素四冷四汤四点,共计二十道菜品——当然,菜品要与常桌相同,再加上四个大瓦罐的米饭,四大坛酒,这是一足桌。。寒衣,就是纸扎的寿衣。这个车同上面基本相同,总之就是一个单位。
像龙清辰说的这样的祭祀体制,一般只有祭祖或者是中元的时候用。
至于散,在这里念四声,意思是发放。
给冥府中人烧东西发放,不能叫烧要叫散)
这么大手笔,饶是谢七爷范八爷他们也被惊得半天咋舌不下,傻看这两位。
旁边鬼卒们知道领班儿跟这两个惹不起的爷爷说话,一心好奇,却都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能看着领班儿发呆。
还是牡丹笑眯眯地招手,叫一个领头的狗面鬼过来,鬼语翻译一遍后,这才见众鬼卒一片欢呼。
不止他们,就是那些已拾满元宝纸钱,心满意足地准备走着的鬼物们,听到牡丹的翻译之后,也跟着一个个欢呼起来。
只是他们这些阴世人和众鬼卒不同,都长着一张木然的人脸,所以笑起来也只能木木的扯弯眼角嘴角,那表情,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看得凤丹丹一阵阵发寒。
“呃……”
还是谢七爷跟这两位打交道的时候长,习惯他们办事时的挥霍无度。
于是清清嗓子行个礼,扯扯因为少与轩辕居打交道,所以依然发呆的范八爷,恭恭敬敬地向送走土地使灵后,收术走过来的凤净夜,和打着哈欠的龙清辰施了礼:
“必安代那些凄苦孤魂们,谢两位主爷慷慨馈赠了……
只是,今儿必安跟兄弟过来,不是讨要好处的……”
“说吧,什么事?”
看得出,凤净夜的心情很好。
他吩咐金满从车上拿出双棺材板木屐在路中央焚毁,又叫玉堂抱另外准备给阴司鬼卒们喝茶的纸钱出来烧化。
手里还拍打着脸色恢复红润的凤丹丹,把纸灰从她身上拍下来,大方地问。
互视一眼,最后还是谢七爷苦笑一声:
“这个……唉……
也不知该怎么说……”
心不在焉地看着从车上往下搬纸钱的玉堂,他漫声地说:
“是这样的。
刚刚我们兄弟正在左边那幢楼里收一个姑娘的魂魄。可无论怎么着,我们兄弟和一班小阴子们也扯不动她。
抖了生死书来看,这才发现她的魂魄本不该被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魂魄离体,居然呈了死相了。”
范八爷亲信的猫头小鬼卒脱了号服,兜着满满一怀金条元宝,讨好地堆在他脚下。
他不动声色地冲猫头小鬼点点头,接着说:
“原本咱兄弟是想回地府求阴曹老爷给帮忙看看的。没想到今儿个运气这般好,居然就碰上二位主爷在附近……
这结界一张,咱兄弟就知道大救星来了,哈哈……”
机械似地笑两声,他又示意仰脸看自己的猫头小鬼继续去抢金银。
龙清辰点头表示了然,然后再看一眼拉住那个只顾着一堆堆地往怀里抢金砖,完全忘记帮大哥收点儿银钱过来的狗脸小鬼卒,一脚踢老远的谢七爷,慢条斯理地问: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劳动你们两人去收?”
横竖现在丫头身体也好了,无聊得很又不想睡,索性找点儿乐子也成。
看来心情大好的不止是凤净夜和龙清辰,连白叔也笑着点头,眯着眼。
甚至两个小鬼卒争块元宝打架撞到他老人家身上,也只是乐呵呵地,冲发现闯祸之后吓得抱在一起发抖的两只小鬼挥挥手,叫他们远点玩儿去。
……
总之,一片小鬼抢钱的混乱中,谢七爷又不自然地开了腔:
“那姑娘叫李珊珊,因为祖有大德,原本是阳寿……呃……”
看了眼不动声色的龙凤兄弟,再看看瞪大眼等着他继续说的凤丹丹,他轻轻叹息一声,认命地继续念:
“阳寿七十九,福贵无双,另因十岁时曾经救人性命,加寿三十春,加财一百万,加子女一双,孙辈一双。
足寿该是百零九春,子孙和顺,床前送老,寿终正寝的极贵玉命。
可不知为什么,今年她才三十就突然魂魄离体,现出将亡之兆……”
“什么?!
你说……
你说珊珊她死了?!”
突然,凤丹丹激动地大叫着,揪住谢七爷的衣裳:
怎么可能?!
珊珊……
她怎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