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杀人
周染濯长呼一口气,强忍着静心又说:“其实,夏敬之早就不把先周当回事儿了,是你刻意挑衅,假扮周军,又唤自己的第三子舒衍穿上华服,扮作我八皇兄的样子坐阵中央,我八皇兄素来体弱且年纪尚小,夏敬之一见是这么一个孩子坐阵来攻打,是瞧不起他一般,顿时火冒三丈起兵,而你躲在一边,暗发弩箭直冲夏敬之,夏敬之腹部中箭险些丧命,你就是以此激起他的怒火!又暴露先周弈河藏身地,叫他去屠先周!而舒家庄忠骨后来意识到了你的阴谋,但已然来不及,全全死在夏敬之手下,死人才能隐瞒你的秘密!包括你的儿子!”
“你够狠的心,舒衍是你亲生儿子,你就为了你自己的权势,让你儿子的命给你铺路吗!”顾允亦在一旁痛呵,他想不到世界上能有这样的人,就连夏敬之残暴如斯,都没有拿自己的孩子铺路一说。
“我们本应是逃过追杀了,我们也没有再想夺什么皇位了,一家人在一起,活着最好,是你,是你非要假冒周军!是你害的我全族三十万人葬身弈河!是你造就了我这一生的噩梦!你心心念念着激化我周家与夏家的仇,让我夺下南江,当初元愈已然被你的假象蒙蔽,跑来随我,你知道我复仇之心已起,扑不灭了,你知道我一定会先从卧底皇室下手,身边人定会受我牵连,跟着我冒险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在我向北江求援的时候,你挑嗦齐皇留质子一人,又暗中窜掇元愈前去,连这都是你的计策,你是心疼元愈,可是这也是你护他的唯一方式,也是让他受赞誉、拥有继位权最安全的方式,对吧!”周染濯咆哮着,心如死灰。
都是假的,连他唯一想留舒元愈一命的,舍命前往北江的这个原因居然也是假的。
“我没有!”舒元愈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叫喊起来,他做忠臣的梦碎了,“染濯,陛下!你听我说,去北江为质真的是我自愿的!我只是想护你,只是想护周国!我没有骗你……我也不要你的皇位!我没想算计你……”
周染濯只是独自留泪、默不作声,对舒元愈的解释无动于衷,周染濯信从前的一切兄弟情谊都是真的,可是现在舒元愈变了。
“染濯,当初我以为我全家尽亡,流落在外,你是唯一一个收留我的人!自此我感激你,陪你上街乞讨躲避追杀、自修武学,在北江一个人过了十几年我一句怨你的话都没有!染濯,你说我还能拿命骗你吗?我还能拿命骗你吗!”
“可是现在的你变了!”顾允替周染濯回答,“你变的我们都认不出你来了!”
“我变什么了?阿允你告诉我我变什么了!是你们变了!是,就算染濯方才说的都是属实,我爹真的挑起战争,我们家罪大恶极,可他夏家呢?夏家没错吗!从最一开始动手的就是夏家,最后动手的也是夏家!夏敬之依然罪恶滔天!夏景言依旧罪恶滔天!你说我变了,不过就是因为想护着夏景言嘛!周染濯!你把你这一生争来的抢来的统统弃之不顾,就因为她!”舒元愈发疯般质问。
“是!”周染濯突然开口,那眼神就是在盯着一个陌生人,但又是在盯着仇人,他咬着牙回答一般:“你说的对,就因为她,她是谁啊?她是我这一生挚爱的妻子,她是还我一个家的人,可你呢?你父毁我父母家,你又毁我子女家,说到底,你舒家才是这世道最大的乱臣贼子!”
“我……”
“元愈,别说了。”舒元愈刚要反驳,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制止。
周染濯冷笑笑,“舒云夜,舒国公!你可算开口说话了是吧!”
可那老者又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周染濯那时身体里就像有一股血往头上冲,他险些站不住,顾允连忙扶住他。
听到这儿,夏景言也就差不多听明白了,原来如此啊!一个谎言叫她一家白顶那么多年的大罪!夏景言又愤又怨,浑身发抖,路云俨连忙扶住她。
局内人已撑不住,便只能由局外人了。
路云俨顺着周染濯的话说下去:“所以,你这就是要靠与齐皇结盟,你扶他的儿子坐稳皇位,依次杀绝各异姓王,他助你的儿子在周国立足,下嫁公主给你儿子做妾来抬外戚身份,等到依次除掉周皇陛下与淮王殿下后,舒元愈就是唯一的继承皇位的人,对吧?”路云俨回头看看周染濯的神色,没有变化,看来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夏家也只是你隐瞒真相的一颗棋是吧?是你害了我明夏!”夏景言亦忍不住怒吼。
“舒云夜,你可真沉的住气啊。”顾允捏紧了拳,拳泛起青白。
“舒云夜,你是指望着有人来救你吗?少做白日梦,你子舒子随已死,齐皇也已然弃了你了!”路云俨一眼看透。
果然,舒云夜忽然震惊的看向路云俨,“你说随儿怎么了?不可能!夏景笙说好护他的!齐皇也会护他!也会护我的!”
“你别做梦了!我皇兄分的清是非,辩的清善恶!绝不会护你这小人的命!”夏景言驳回去。
“区区权位如何能与公主殿下的千金之躯相比,只要是危及公主殿下安危的人,陛下如何不杀?”路云俨补充。
“不可能!夏皇!夏景笙!一个野心滔天的皇帝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公主就不分南江的天下了!”舒云夜惊慌失措,仿佛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因为我们那是家,我们是亲人,不是你家的地狱!”夏景言眼底的厌恶要溢出来。
“还有齐皇,一个废物,你怕是不知他有多怕宸王殿下,宗师军只是往齐皇城下一站,齐皇就已然供出了你的藏身之地,你以为你能控制贺王,他就那么需要你了?殊不知他可比你精,被贺王慢慢整死总比立刻被宗师军立刻杀了强吧,多活一刻是一刻呢。”路云俨打破舒云夜最后一个幻想,舒云夜惊的瘫坐到地上。
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静的发冷,冷到屋子里像结了冰一样。
很久,舒云夜解脱的魔笑才打破冷静。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老夫谋划半生,得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亏了,但你们也没法儿好过!周染濯!你全家已经没了!哈哈哈!夏景言!你们家失去了一半的江山,无论是商还是军政,你明夏都不行了!你哥为了挽救都快累死了!他们还跟你装的云淡风清是不是?你不知道吧?你小哥是病死的!是为了你!哈哈!哦对了!你另两个哥哥也不行喽!还瞒着你吧?我告诉你!劳累过度!积劳成疾!都被太医诊出来活不长喽!再折腾下去就都得死!”舒云夜疯了一般的喊,大半辈子的谋划都白费了,疯成这样也属正常,但他说的话也让夏景言撑不住了。
“你胡说什么!我哥他怎么了……不可能!我哥他们不会有事!”夏景言声嘶力竭的吼,眼睛已经哭到痛的睁不开了,噪子也哑的叫人认不出,如若事实真是如此,那她一定先一步自尽,死在哥哥们前面。
“公主……公主你别听他胡说!”路云俨连忙按住马上要冲出去的夏景言,“陛下与玄王殿下是劳累,但太医只是说该休息,怎敢妄断陛下龙体呢?怎敢妄断玄王殿下金体呢公主?他就是骗你!”
“云俨哥哥,你不会骗我的对吧?”夏景言回过头去眼巴巴的望着路云俨。
“臣永远不会!”路云俨的话极其肯定,夏景言的身体这才软下来。
“那我小哥呢?”夏景言又问。
“宸王殿下是陈故害死的,殿下写在您手心的,而您亲手杀了陈故,您还不能释怀吗?”路云俨满眼垦切。
“言儿……你别怕,舒云夜无非是狗急跳墙,别信他……”赵且臣都忍不住安慰,他拉住夏景言的手,摩挲她的手心,夏景言这才又抱住他轻哭。
“呦,没上当啊?你们真聪明哈哈哈!只信好事不信坏事是吧?行!给你们说点儿好的!周染濯!你欠夏家的哪止这些啊!”舒云夜忽然又将目光投向周染濯。
说实话,周染濯真的害怕,害怕舒云夜说的每一个字,怕到骨子里。
“你真无能,老夫以为你能查出多少事呢,结果也就如此啊!来,老夫再告诉你些新的!夏景笙和夏景玄对于你家来说可是大善人啊!当初,周家人在浔洲抵抗,眼见袁军及夏王军愈战愈勇必要闯进城内,屠你全家于皇城,那可是夏景笙出的主意让你父皇逃到弈河,因为他深知夏敬之吃软不吃硬,只有你们一家先放下脸面逃走,夏敬之才会放过你们,也就是后来你说的,夏敬之早不把你家当回事儿了!他是个好心思,满脑子要救你,你倒好!废尽心思要杀他!还有,夏敬之知道自己的儿子善权谋,防夏景笙防的紧,所以他那封给你爹的密信是由年纪尚小的夏景玄想尽办法,最后靠放风筝才放出去的!你呢?你呢!”
舒云夜的一番话险叫周染濯彻底倒下,原来他不仅是报错了仇,还险杀了自己的恩人?不可能!
“怎么可能?!如若真是如此,当初两军对峙他们为何不说!”
“他们敢说你敢信吗!你几近覆灭明夏的军队,又抓了他们的妹妹,在军营里荒诞无度你好不快活!你的错,让夏景笙一夜白头,让夏景玄落下病根,还让从未做错过什么的夏景宸旧疾复发,他死在你眼前吧!还有你所谓的什么一生挚爱,她到现在,仍是你麾下将士的笑柄!”舒云夜越笑越疯狂,似乎只有周染濯越痛不欲生,他才越开心。
“你去死吧!”顾允拔剑上前,但被舒元愈奋起拦下。
“别急啊!还有呢,还有呢!九个皇子,九个皇子啊周染濯!我专门留下你,我早料到你不会做皇帝,果真不错!我狠心用衍儿一条命换你,可谁知道你那二皇兄来多事!又多了一具尸身,又多留下一个顾允!还有,顾征的年纪那么大怎么还没有上族籍?又让我漏杀一个!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坏我在西江的好事,我也可以要他的命!”
“阿征也是你杀的!”顾允气红了眼。
“是啊!那又怎样!下一个本该是你的!”舒云夜冲着顾允尖叫,但马上又放声大笑,“你想杀了我?周染濯想杀了我是不是?你们要灭找舒家啊?好啊!杀啊!你们以为我和元愈死了就结束了?你们不知道吧……”舒云夜顿了顿,“芸婉也是我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