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红叶在周岚身边坐了下来：“也不知道多大的仇怨，竟然会被夺了手臂和腿。那方茗虽然大言不惭，可到底是闺阁中的女子，到底谁会害了她了？难不成方家有什么仇家、所以才报复在了方茗的身上？”说完没听见周岚接话，就转头看去，就看见周岚神色呆愣着一动不动。

　　“岚儿？”万红叶轻声唤道。见周岚长睫微眨，有些内疚，“都怪我，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周岚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看向一旁的念儿。

　　念儿咧嘴一笑，笑着笑着逐渐变得生硬，后来就干脆不笑了，低着头装起了鹌鹑。

　　万红叶半晌没有从这惊人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所以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

　　此时凌云山庄的一处客居里正闹的人仰马翻。方氏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不时有婢女在她身前来来回回，每次有人经过，那血腥气直冲鼻。

　　方氏的乳娘耐不住，抓住一个刚出来的婢女：“怎么样了？大夫有没有说什么？”

　　婢女也是生平第一次见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正脚底下发软呢，冷不丁被人抓住，手里端着的一盆血水就随着她跌倒在地“砰”的一声扣在了地上。奶娘慌忙躲开也被打湿了下摆，就连方氏的绣鞋也被打湿了。

　　婢女骨碌起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乳娘惊呼一声：“夫人，老婆子服侍您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方氏突然站起来，双目圆睁，拿起桌子上瓷壶就朝着婢女的脑袋上扔去。婢女磕着头，不曾躲避，瓷壶直接打在她的脑袋上，一壶滚烫的茶水大半浇在她的头上，溅起来的瓷壶碎片刮在脸上留下数道血痕，她惊声尖叫，惹的内室的许夫人快步走了出来。

　　许夫人看见方氏形容也吓了一跳，方氏今天精心装扮过，一双厚唇抹了大红的口脂，此时脸白如纸，衬着一双红唇宛如厉鬼。

　　“这是怎么了？”许夫人在看见那婢女不是庄子里的人便松了一口气。

　　乳娘给另外一个婢女打手势，那婢女会意将受伤的婢女带了下去，又频频给方氏使眼色，幸亏方氏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急急呼出两口气，才看向许夫人：“茗儿可好？”

　　许夫人闻言心里不屑，既然装的这么“真切”，为何不亲自进去看看？她面上不显，担忧流于表面：“我出来之前，大夫正给方小姐止血。大夫说方小姐失血过多，还要之后再看看，若明天还醒不来……”

　　方氏额角青筋直跳。方茗根本不是被婢女冲撞了有所不满才要吵着离开，而是方茗嫉妒那女子心里有气，她不过是被方茗吵的不耐烦警告了两句，方茗就抑制不住脾气顶撞了她，再之后就说要离开。她一个后母，年纪轻轻就嫁人为继室，方茗从小就养在她那里，她不光不会对方茗缺衣少食，还会有求必应，谁见了都说她心地善良、女子典范。就连方鹏因此都对她颇为敬重，可是方茗随着年龄见长，越发目中无人、性子乖戾。方鹏哪怕再心疼这个幼年失母的女儿，慢慢也被磨掉了舐犊之情。

　　这也是为何方茗对那女子针锋相对、出言不逊，她非但不从中加以劝阻，反而烈火烹油的原因。

　　可方茗突然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方鹏再不喜欢方茗，也还有份血缘亲情在，难保不会再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算到她头上一笔。她恨！恨方茗为什么还有一口气，为什么不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方氏眼睛红了：“多谢许夫人，许夫人的恩德我无以为报，事后定好好答谢许夫人。”

　　许夫人又陪着方氏周旋了几句，就借口还要打理庄子上的事宜便离开了。

　　天黑之前，周岚得到消息，说方茗中途醒了一次，大夫说性命无忧矣。

　　桌子上放着四个八宝攒盒，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蜜饯糕点。周岚吃了几块之后就让念儿拿了下去，随即就端坐在火炕上看书，屋内静悄悄的。

　　等念儿将屋内角落里的薄纱拿开，漏出下面莹润光亮的夜明珠时，卫焘才回来。

　　卫焘几乎是一进来，念儿就退了下去，屋中只有卫焘周岚两人。

　　卫焘自顾自的在里间更衣出来，这才看向周岚。她身上已经换上了月白色绡纱所制的半衣、长裤，内里胭脂色的亵衣透过薄如蝉翼的绡沙隐隐约约的透了出来，一头水墨上发铺散在脑后，皆是睡前的装扮。他面向床榻的脚步一顿，随即脚尖一转，走向烧的热烘烘地火炕。

　　陡然间，熟悉的熏香闯入鼻中，周岚心头微悸，一缕墨发滑落在书页上面，落在她正在看的那处；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卫焘坐到一旁，剩下的字没了遮挡，周岚却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夫君最近很忙？”

　　卫焘正抿了一口茶，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

　　“夫君可听说了方小姐的事情？如花的年纪，就算能活下来，也没有以后了。”周岚语气平淡如水，双眸看着卫焘不错过他神色丝毫。

　　想想就有些荒唐，她竟然会觉得方茗的事或许跟卫焘有关。觉得卫焘没准是因为她，所以才整治了方茗。可这只能在心里想想，她是万不能说出来的，要是说出来，卫焘否认，她这不是自作多情么。

　　卫焘静默了一会儿，转而道：“念儿可用的趁手？”

　　周岚点了下头：“虽然年纪小，但人很机灵。”

　　“以后她就跟在你身边。”

　　周岚微怔：“也好。春兰不知道身子如何了，只慧萍慧满两个人成日里忙里忙外没个消停，能有念儿帮忙，她们两个也轻松一些。”

　　“她们两个以后不会再跟着你。”卫焘语气冷淡，说着顿了顿，“还跟原来一样，在府里做事。”只不过不再近身侍候了。

　　周岚几次话到了嘴边，最终没有问出来，她怕一说出来失了脸面，到时被卫焘揶揄的看一眼，她肯定憋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