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此事。”周岚神色冷静的回答到，卫焘为人骄傲，这种有损他颜面的事情自然会生气。

　　卫焘目光审视的看着周岚，最后放了她，开口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

　　周岚坐在马车里，凭感觉并没有出上京城，应是绕了好几圈，最后元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之后卫焘带着周岚又换了个马车。这次没过多久，马车便再次停了下来。

　　这次出来只有周岚卫焘还有元宝，春兰她们没有跟着。周岚要从马车上下来时已经不指望元宝扶了，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看向四周，身处一个幽深的巷子里，因为下雪除了他们并没有百姓从这里路过。

　　卫焘下来之后，元宝敲响了一扇门，随即周岚就听到里面响起脚步声，紧着着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那人目光匆匆一瞥，然后低垂着行了一礼，便侧开身子请他们进去。

　　周岚跟在卫焘身后走了进去，来的路上卫焘也没有说要去哪里。

　　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路，两旁假山林立，花草丛生，有些花周岚都没有见过，不免多看了两眼，等走出去沿着抄手回廊，四周的房屋映入眼帘，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雕刻装饰，此地……是四夷馆？

　　卫焘停了下来，直接推门而入，周岚紧随其后，元宝留在了外面。

　　果然，周岚一进来就看见了四詹。四詹视线越过卫焘看向他身后的周岚。

　　周岚对四詹满怀恨意的双眼视而不见，她闻着屋里浓重的药味，和听着里间咳嗽的的声音。

　　“人可是到了？”

　　四詹先走进去，随即抬起手臂撩开珠帘，眼神警告的盯着周岚。

　　周岚勾了勾嘴角，然后走了进去。

　　李琰没有像周岚想象中的卧病在床，而且穿着厚厚的冬衣坐在矮榻上，桌上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显然是刚刚倒的。他听见响动，缓慢的转过头来看向卫焘，随即笑着点了下头。之后又看向周岚。

　　“我还以为岚儿不会来。”

　　卫焘冷着脸与周岚各坐一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

　　“来之前夫君没有说要见的是何人。”周岚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纸包，里面还有零星的粉末。

　　李琰瘦的吓人，脸颊已经凹陷进去，现说话的时候，周岚还能看见他两边脸颊皮下的骨头。脸色黑黄，一脸的病态，他笑看了一眼卫焘：“是我求的他。”

　　周岚不置一词，静静地坐着。

　　“关于我的事情，岚儿不想知道吗？”

　　周岚眼帘低垂，让人看不见她眼中神色：“有必要吗？如今王爷已是强弩之末，王爷的那些秘密，知道又能怎么样。”

　　李琰毫不意外周岚的态度，他叹了一口，苦笑道：“可正因我时日无多，就突然想要找人说说话。”

　　“你弟弟，确实是我命人抓的。正如你所想，因为我知道你跟东宫亲近，所以想掺和进来，让你们误以为是李昇动的手脚。”

　　周岚心中冷笑，他这是人之将死，倒说的坦诚，接着李琰的话说道：“所以夫君当时猜到又或是认出了那人是王爷的手下，不顾周珥性命，便干脆杀人灭口。”

　　卫焘不置可否，把玩着腰间玉佩，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李琰点了下头，正要说话，可被周岚打断：“王爷远在封地，借此回来又有昭武大将军的儿子里应外合，王爷原本是想与皇上一搏的吧？”所以卫焘哪怕是知道李孚私自养兵，也要作壁上观，恨不得李孚李昇斗得你死我活，若二人两败俱伤，剩下的几个皇子无论是脾气秉性、还是背景都不值一提，能与李琰斗的恐怕没有。

　　再加上前朝就是兄传弟位，本朝叔传侄，侄子还是先帝血脉，他若登基恐怕也少有人能反对。

　　只不过皇帝对李琰下了毒，早就侵蚀了他的身子，怕是现在皇帝将皇位拱手相让，他都没命做。

　　若论狠毒，当今皇帝无出其右。

　　李琰闻言看了一眼卫焘，见他神色不变，摇了摇头：“你说的对也不对。我回来是皇帝想要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中毒，而我也想借着这次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至于卫焘……”他抿唇一笑，“小时候我救过他的命，他帮我只是报答我，并不听我的。”

　　周岚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我这一生跌宕起伏，父皇跟大臣们都教我为君之道，我从懂事起，都在想着如何为让禮朝繁荣昌盛，子民安居乐业。”李琰眼神渐渐空洞，凝视着一处久久没有说话，仿佛陷进以前的回忆之中。

　　直到四詹过来给他身上当上一张厚厚的被子，他这才动了一动，接着道：“我事事都做的尽善尽美，得到了父皇还有大臣们的许多夸奖。可有次父皇跟我说一个合格的皇帝，不应该是我这个模样。之后他教我如何平衡大臣手中的权利，如何玩弄帝王权术。可我不以为然，我为皇帝，治下清明、天下盛世乃是此生所愿。权谋诡斗、制衡之术，在我眼中皆为小道。”

　　“可直到父皇去了，曾经赤诚忠心的大臣们一个个说着国不能一日无君，一面又拿出了父皇的传位诏书，拥护李乾为帝。”李琰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枯瘦的手指握紧了大拇指上昭示王爷身份的玉扳指，手背上青筋暴起。

　　李琰平复了心情，将玉扳指拿了下来，放到周岚面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以后会用到的。”

　　周岚一怔，将玉扳指推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更何况……”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毕竟也存了利用你的心思，害得周大人卸任辞官，就算你不反击，我这条命也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不过是早死几日的区别。”李琰语气很平淡，就像说着别人的生死，他再次将玉扳指放到周岚跟前，“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这玉扳指也算交换，或者也可以当做我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