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本就心情不好，徐锦宜又在这儿说个不停，于是干脆不说话了。

　　徐锦宜自讨没趣，也坐下来等。

　　…

　　妇人手指点了一下牡丹，花朵在她指尖的触碰下颤颤巍巍。她回头看向周岚：“还没有记起来吗？”

　　周岚在妇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在沈氏称这位夫人为卫夫人之时，她心中隐隐想到一种可能，可又觉得荒谬，心里乱糟糟地就像缠在一起的丝线。

　　妇人笑笑，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周岚：“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玉佩上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图案，触手温热，还带着对方的体温。周岚拿着玉佩猛然抬头：“是您！”

　　妇人见周岚终于想起自己，笑容满面地点了下头：“是我。”

　　周岚也很高兴，这也算是“故人相见”了。她没想到眼前这位竟是曾经因广济寺刺客一事，同她一起逃命的妇人。

　　世上之事竟有这么多巧合，也没想到还会有再见的一日。

　　妇人找了一朵盛开的正好的牡丹折了下来，抬手插进周岚的发髻之中，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满意的一笑：“现在可能答应这个亲事？”

　　周岚心中感叹着二人的再次相遇，突然被对方的一句话说的一愣，然后苦笑道：“夫人说的晚辈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呀，自然是喜欢你，想让你当我的儿媳。”

　　“夫人可知如今周家是何境遇？”

　　她反问：“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周岚看着妇人妩媚的眉眼，过了一会，僵硬的说道：“卫国大将军……卫氏。”

　　妇人笑着点了下头：“那你可觉得卫家会怕？”

　　周岚抿唇：“自然不会。”

　　“这就是了。”卫夫人晏氏看着花坛里的牡丹，“周家如今的境况想必你懂，太子出了上京，以后二殿下在上京可谓是如鱼得水，想必太子前脚刚走，后脚二殿下就会清除太子的人。你父亲虽已经辞官，可在天下文人学子心中的地位，并不会因为一官半职而改变。”

　　周岚何曾不知，她爹当夜被诏进宫，皇帝有心废太子，想要探大臣口风。其他老臣为求明哲保身所以关于废太子的话都说的很是笼统，而她爹想要保李孚太子之位，自然不会置身事外，哪怕明知如此不过是以身饲虎。

　　所以最后她爹已辞官求皇帝收回废太子之意。而皇帝允了她爹的辞官之请，却并没有打消废太子的念头。可见，皇帝更多只是看不惯自己的儿子被朝臣拥护。

　　她爹前脚辞官了，后脚就有文人学子已此作诗，讽刺皇权。可见她爹在天下学子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如此，李昇便绝对不会放过她爹，除非她爹能效力李昇。

　　…

　　“但如果你嫁进卫家，嫁给我的儿子，这一切都不同了。”

　　周岚心里一时有些吃不准，正如晏氏所说，卫家是禮朝最特别的存在，两朝功臣。而且还是帝王不敢有任何苛待的功臣。就拿卫焘连皇子都敢打，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就可以看出，对于卫家，当今皇帝是要多纵容就有多纵容。

　　如果她真的嫁进了卫家，哪怕她爹从此以后都不能当官了，李昇也绝对不敢动周家一丝一毫。

　　可是，晏氏为何要这么做？卫大将军很少上朝也很少参与朝中政事，闲散的就像一个普通百姓。在她看来，卫家是在避嫌。毕竟如果一个对皇帝有着大恩，且天下人都帮他记着这份恩情的人成日里在自己眼前晃悠，肯定会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毕竟皇恩不是源源不尽的。

　　所以倒不如远离皇帝，朝中之事什么也不管，从而赢得皇帝好感，让这份“福泽”荫庇一代又一代。

　　卫家将她娶进门，这不是在自找麻烦吗？

　　“夫人要是因为广济寺一事，其实不用这般。那件事不过是晚辈举手之劳，那日就算换成别人，晚辈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周岚不想以后都要念着别人的恩情度日。

　　晏氏一笑，笑容温和：“你这孩子想的甚多，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为了还你恩情，而不是想委屈你让你当我儿媳妇？”

　　晏氏瞧着周岚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忍不住一笑：“我儿子可是上京有名的小霸王，一般女子恐怕降不住他，没准还会被他欺负，所以我不是来还你恩情的，而是来与你做交换的。”

　　“你嫁给我的儿子，卫家帮你护住周家。”

　　“如何？”

　　周岚沉吟不语，没有立刻答应。晏氏也不催促，安静的欣赏着牡丹。

　　约摸过了一刻，周岚看着晏氏的侧影，行了一礼：“周岚多谢夫人。”无论如何，与嫁进卫家相比，卫家要承受的麻烦显然多一些。

　　晏氏一听转过身来，拿起周岚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

　　…

　　徐锦宜看见周岚回来，往她身后看却没有看见那位夫人，迎了过来：“大姐姐，那位夫人呢？”不会被周岚给气跑了吧？那位夫人一看就身份不凡，周岚把她气跑了更好。

　　沈氏也走了过来，看着周岚头上的牡丹花：“怎么说的？”说完不满的瞪了一眼还不走的徐锦宜，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徐锦宜这么没有眼色。

　　周岚笑着点头：“娘，已经说好了。”

　　“说好了？”

　　“什么说好了？”

　　沈氏和徐锦宜都吓了一跳，齐声问道。

　　沈氏一脸担忧，伸手摸了摸周岚的额头，眼睛就一红：“你说什么傻话？！你知不知道你要嫁的人是谁啊？！那可是臭名昭著的小霸王！”她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无法无天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呢？！卫家就是一个火坑啊！

　　周岚看见沈氏对她这摸摸那摸摸，仿佛她撞邪了一般，有些哭笑不得：“娘，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娘这就让人去说清楚，不，我亲自去！”

　　周岚赶紧抓住沈氏的衣袖，逼的沈氏回头看她：“娘，我其实……”

　　“我其实喜欢卫公子。”

　　“什么？！”沈氏脑中嗡的一声，身子一晃，周岚跟素心连忙扶着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