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笑嘻嘻的抱着八宝攒盒，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周岚一看还是那几种，念儿已经笑道：“这些都是少夫人爱吃的，”末了又补了一句，“是公子吩咐的。”

　　卫焘捻着书页的手一顿，转瞬恢复正常，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周岚缓慢嚼着嘴里的蜜饯没作声。

　　这时，元宝走了进来，余光瞥了一眼周岚，于是离卫焘稍近些站定：“方小姐伤重去了。”

　　周岚一愣，不等卫焘说话，问道：“之前不是说只要中途能醒来，命就能保住了吗？”

　　元宝头也不抬，恭敬的回道：“大夫当时是这样说的。但伤势太重，虽有婢女按时换药，但一个不小心伤口就容易溃烂。听说今儿早晨就已经不好了，能挺到现在才咽气，已是凌云山庄的大夫医术过人了。”

　　周岚见元宝欲言又止：“可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元宝想了想，接着道：“小的派去的人回禀说那大夫神色不对，小的便让人装作凌云山庄的下人探探口风。那大夫其他的没有详说，只说‘不对’。”

　　“不对？”周岚扬眉。

　　“是，那大夫口风紧的很，怕再问会露馅，所以别的没有问到。”

　　根根纤长嫩白的手指没有染上蔻丹，指甲下淡淡的粉色，边缘修的圆润干净，此刻放在桌上，食指扣响桌面，一下一下，就像平静的湖面被顽劣的孩童投入石子，荡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周岚静默，卫焘移开视线，淡声道：“下去吧。”

　　元宝松了一口气：“是。”

　　“想说什么就说。”卫焘留意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头也不抬的说道。

　　周岚不自在的咳了咳：“我觉得方茗死的有些蹊跷。”

　　“为何？就因为那大夫含糊不清的一句话？”

　　周岚点了下头，又想起卫焘看不见，便说道：“确实如此。虽有些武断，但我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有时候刹那之间的感觉兴许不会骗人。”

　　卫焘合上兵书，身子一歪靠在大迎枕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凶手就显而易见了。”

　　周岚心里思量着，不说是不是卫焘让人砍了方茗手脚，只说眼下，若方茗死的蹊跷，那方氏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至于方氏加害方茗的原因……后宅似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后母、嫡女本就不是同路人：“如果真的是方氏，那……”

　　“嘶……”卫焘吸了一口气，打断了周岚还没有说完的话，“头疼。”

　　周岚一愣，双手就被抓了过去被按在卫焘两边脸上，看上去就像周岚捧着他脸一样。

　　周岚往后抽手，奈何卫焘的手就跟铁钳一样，非但没有挣开，反而被握的更紧了。

　　“头疼！”卫焘眉头紧皱，闭着双眼，语气恶劣的说道。

　　周岚转头去看念儿：“念儿，去请……”

　　谁料念儿嗖的一下消失在眼前，紧接着门“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与“平地一声雷”无异。

　　周岚身子倾着，双手“抱”着卫焘的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就让大夫过来！”话说的咬牙切齿。

　　卫焘嘴角微勾，转瞬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用请大夫，你给我揉揉。”

　　周岚咬着牙死死的瞪着卫焘，最后只能说：“既然如此，就放开我的手。”

　　卫焘这下放手的倒是干脆，没等周岚说完就松开了手，还不满的嘟囔：“快点儿！”

　　周岚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双手按住卫焘的太阳穴，刚一动，就听卫焘睁眼瞪着她：“你轻点！你谋杀亲夫啊！”

　　周岚吸气，可手刚动了两下。

　　“你刚刚不是吃饭了吗？你在这给我挠痒痒呢？”

　　周岚咧嘴一笑，笑容格外狰狞，眼神也杀气腾腾：“好，我再重一点儿！！！”

　　“太重了！”

　　“又太轻了！”

　　“再用点力气。”

　　周岚忍无可忍，刚想离开，双手又被卫焘握住，这次没等周岚挣扎，他双手握着周岚的手给自己揉按太阳穴。

　　周岚想要破口大骂，又见卫焘终于闭嘴，只能忍了。

　　她双手在卫焘手里，身子又跪趴着只能苦苦支撑，没一会儿就感到腰酸背痛。

　　…

　　“李昱最近与李昇旧党走的很近。”卫焘突然开口说话。

　　周岚闻言一怔，身上的酸痛都感觉不到了：“他也想争夺皇位？”

　　卫焘轻笑了一声，仍然闭着双眼：“都是皇子，谁会甘愿自己以后对别人伏低做小以求生路。”

　　历来新皇登基，都是清算的时候，不然为何会有“一朝天子一朝臣”。能活着去到封地的皇子，无异于死里逃生。就算去封地，有几个人能心甘情愿。可上辈子，李昇没有被拘禁起来，李孚也早就被废了，最后是李昇登上了皇位。至于三皇子李昱，上辈子她没有听说他后来如何了，印象里，一直都是寡言少语、毫无存在感的一位皇子。

　　卫焘不会拿这件事信口开河。

　　周岚一直都好奇卫焘的态度，便问：“夫君觉得三皇子可有胜算？”

　　卫焘语气淡淡：“若李孚没出那件事，李昱未必斗不过他，只不过如今李孚经过大起大落，虽依然蠢，可也比以前聪明了一些。只不过，李孚未必就斗得过李昱，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周岚闻言心中惊愕，细细琢磨卫焘这几句话。李孚虽然经过锤炼，性子比之前稳重不少，可要说变聪明，恐怕不会比以前强太多，此乃天性。

　　李昇被幽禁，曾经拥护他的党羽如无头苍蝇，李孚因与李昇的仇怨自然不会将李昇的党羽收进自己的羽翼之下。而李昇党羽怕李孚赶尽杀绝，惶惶不可终日，恰巧李昱选在这个时候初现锋芒，让李昇党羽知道之前李昱的泯然于众不过是韬光养晦，可见心机之深。李昇党羽必然会生了投诚之心，李昱用起这些丧家之犬来，自然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让这些丧家之犬各个对李孚恨之入骨。

　　李昱能有这份心性，可见只会比李昇强不会比李昇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