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少夫人开恩，成全我和春兰，若我能娶春兰，我一定会好好对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刘生眼睛红了，话里含着千般情意。

　　可他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他强忍了半天，可就如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儿浪都没掀起来，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刘生，你口口声声求娶春兰，会好好对她，可你如何好好对她？你今年二十有五，却只是个童生，于科举一途是不成了吧？”

　　刘生越听头上汗越多，这些事儿他都没有对春兰说过，难道春兰提前跟这女子提他了，然后这女子又特意命人去查的他？现在他已经箭在弦上，不能再打退堂鼓了！刘生咽了咽口水，稳了稳心神：“古稀之年尚且科举，未到最后，我……”

　　“那就等你古稀之后再来说吧。”

　　刘生用力的磕了一个头：“我时运不济，这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不瞒少夫人，我家里有些闲钱，正打算娶春兰之后，就盘下一个绸缎铺子，春兰就不用再做下人，安心当绸缎铺子的掌柜。就算以后我科举不成，我和春兰这一辈子也吃喝不愁。”

　　“我记得你有个姑姑上段时间搬来上京了吧？”

　　刘生猛的抬头看向周岚，反应过来又忙低下头：“是……是有这回事。”

　　周岚手中把玩着腰上坠着的禁步，语气淡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那个儿子以后前途无量，你跟她沾亲带故的，想必你以后也能混个小吏当当。”

　　刘生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可谢安油盐不进，对他颇为冷淡，刘氏跟谢婷更是狗眼看人低的，哪次他去了不是看她母女二人脸色的，怕是以后也难沾谢安的运道。

　　只是既然周岚这样以为，也正好跟他的来意正合适，于是道：“我姑姑待我如亲子，以后定会扶持我。少夫人，您这是答应我和春兰的亲事了？”

　　…

　　卫焘今日回来的早，一进院子先是看见了半片衣裙，随着走近，就见周岚正躺在葡萄架下的美人靠上闭目小憩。她内着淡粉色锦缎裹胸，下着白色曳地烟胧百花裙，轻挽淡薄如清雾胧绢纱，腰间坠一条淡青色丝带。一只香包与珠玉串联，随微风摆动，散发出阵阵幽香。

　　卫焘刚走了过去，周岚就睁开了眼睛：“夫君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卫焘在另一张美人靠上坐下：“孙尚已经收下棋盘并且答应收周珥为徒，只是他要先见一见周珥。若不满意，他会反悔。”

　　周岚点头：“让他答应并不容易，辛苦夫君了。”

　　卫焘没有接话，与周岚一样躺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

　　周岚转而说起皇孙洗三礼的事情，前几天得知太子妃平安生子，她有许多顾虑就没有前去，毕竟她嫁进了卫家，朝中皇子争权夺利，李孚处于风口浪尖之中，她若与东宫走的近，没人会觉得是她跟东宫的交情，而是卫家与东宫的交情。

　　卫焘应了一声：“到时都会去，你去也无妨。”

　　得了卫焘的答复，周岚便知该怎么办了。

　　周岚感觉到卫焘今天比以往都要沉默，不禁问道：“夫君怎么了？”

　　卫焘闭着双眼，透过葡萄叶细碎的阳光将他笼罩的朦朦胧胧，却驱不散他一身寒气：“你明天在东宫不必束手束脚，顾虑太多。”

　　周岚接道：“像夫君一样无法无天吗？”

　　卫焘睁开眼，看向周岚，璀璨的阳光把她映照的如玉一般的美好。

　　“公子，少夫人，老夫人病了。”下人来禀。

　　周岚看了一眼卫焘，随即一同前去。

　　二房三房四房人已经到齐了，大夫正在给老夫人把脉。

　　李氏向周岚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郑氏跟卫谦白看也没看周岚和卫焘一眼。

　　卫秉涧则转瞬就移开了目光。

　　卫焘也不将众人的态度放在眼里，他自在的坐下，与一众站在房里的人对比鲜明。

　　卫秉涧吩咐一旁的下人：“去知会一下大老爷大夫人，说老夫人病了，作为子女不能不来。”

　　下人应是，正要离开，却被卫焘叫住：“他们二老去武夷山上的道观还没有回来，上京去武夷山，一来一回就要月余，还是先听听大夫怎么说吧。”

　　卫谦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下人看了一眼阴沉不语的二老爷，又看了一眼怡然自得的大公子，最后老老实实的挪去角落里站着。

　　大夫这时起身看向众人：“老夫人是老人病，最近天气变暖，多带她老人家出去走走，也多陪她说说话，久思久虑，心情不畅对身体没有好处。”

　　卫仲书送大夫出去。

　　其他人围在床边与老夫人说话。

　　李氏看着老夫人：“娘，您可得注意身子，刚刚大夫的话您也听到了，从明天开始啊，我跟四弟妹轮换着来陪您，到时候您可别嫌我们烦。”

　　郑氏虽然不满李氏，可对着老夫人不敢表露出来，她道：“是啊娘，天气越来越暖了，花匠精心侍弄的花都开了许多，明个我带您去看看。”

　　老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视线挨个从几人脸上扫过，最后道：“岚儿那丫头呢？怎么没看见她呢？”

　　几人一愣。郑氏撇了撇嘴，退后一步。

　　随即周岚走到近前：“祖母。”

　　老夫人褐色的眼睛转动过来，其中一只眼睛上面蒙着一层白白的霜雾，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觉得瘆得慌。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周岚的手，手背上遍布老人斑，突出的血管附着在干瘪的皮肉上像盘根错节的树根，又像细密的蛛网，长长的指甲前端修剪圆润，偶划过周岚的手背，就像被蛇信子舔过。

　　“你管着那么多铺子，哪有时间陪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你院儿里的事情还都靠着你，你哪能撒开手。”前两句是对李氏说的，后两句是对郑氏说的。

　　老夫人看着周岚，笑容慈爱：“就让小辈陪着我吧，年轻又鲜活，看见她我都想到我年轻的时候了。”

　　李氏看了周岚一眼，笑了一下，很快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