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口中，花娘是七年前被牙婆卖来玉春楼的。

　　当初和她一起被卖过来的，还有一个年纪稍小的小姑娘。

　　只不过那小姑娘没几天就被人赎身带走了，她也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花娘刚来的时候，正是十八岁，一个女子最美的时候。

　　若说只单凭容貌，她不是最美的那个，但论起风情，却无人能及。

　　而且她好像是在大户人家里，犯了事才被发卖的。

　　因为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很出众，还知道许多楼里的姑娘不知道的那些文雅之事，认识很多珍稀之物，与很多官员都能谈得上话，因此在玉春楼颇受欢迎。

　　四娘猜她从前在大户人家里，等级也不低。

　　花娘到玉春楼半年不到，就被评为了花魁，被一众吹捧者奉为神女。

　　而这其中，当属薛府的大老爷薛丁文最为疯狂。

　　“薛家……”

　　在听完暗一的汇报后，荣锦绣已经基本确定，花娘就是程奶娘。

　　而四娘所说的薛家，就是薛灵香家，薛家大老爷，正是薛老夫人的大儿子。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只是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微末小官，就连这小官之位，也是从前薛阁老的学生，看在已逝恩师的面子上，勉强送给他的。

　　这薛家还真是一坏坏一窝。

　　从上到下，从老到少，都流连青楼，没甚大出息。

　　薛家那位二老爷倒是不狎妓，但前世她就听说过，那位二老爷偏爱幼女，被他糟蹋的小姑娘，不知凡几。

　　而荣锦月那时候已经是晋王最宠爱的侧妃，为了替舅舅遮掩罪行，与之同流合污，逼得不少平民百姓人家家破人亡。

　　“薛丁文毁了程奶娘的容，她让仙瑶接近荣胤轩，应该也是想报复薛家与侯府。”

　　毕竟当年把她卖进玉春楼的是侯府，对她不管不顾的是薛灵香，而害她毁容的，是薛文丁。

　　宣平侯府和薛家，都是她的仇人。

　　荣锦绣不觉得，以程奶娘的能耐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可现在有人在幕后操控这一切，就连五石散这样的违禁品都弄出来了，她就不能掉以轻心。

　　“那咱们怎么办？”小柔眼神一冷：“要不要属下斩草除根？”

　　殿下吩咐过的，一切对小王妃造成威胁的人，都要解决干净。

　　绝不能让小王妃以及小王妃的家人有危险。

　　荣锦绣摇摇头：“她想报仇，也总要从容易下手的人下手，她在玉春楼，唯一能接触到的侯府之人就是荣胤轩，可荣胤轩现在住在薛府，只要让暗一透露给她这些消息，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借刀杀人，也不是只有薛灵香母女会做，她也会。

　　暗一也不用特意去找程奶娘说什么，只需在与仙瑶相会时，将荣胤轩的情况透露出去，程奶娘自然就知道了。

　　而此时已经是花娘的程奶娘，正在仙瑶房中，脸上尤带着怒气。

　　那道又长又深的疤痕，就狰狞的从她的额头正中央，划过鼻子，一直延伸到了下巴上。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牢牢抓住荣胤轩的心？我听说他马上就要成亲了，会以平妻之礼娶你过门。”

　　“花娘，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这么多年，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从来没有忤逆过你，可这一次，关乎我的一辈子，我想自己做主。”

　　“你自己做主？你做什么主？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还能有今天？我这么费心培养你，就是为了报仇，如今我大仇未报，你却想脱身而去，你怎么敢……”

　　仙瑶是知道花娘的凄惨身世的，当然，这个凄惨身世，都是花娘站在自己的角度述说的。

　　“你不要总拿过去的情分来道德绑架我，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当初你毁容，要不是我，你也早就死了，你以为四娘会养着你这种无用之人？就连如今你能锦衣玉食的在这里，也是因为我。”

　　青楼之中，就连最低等的仆役，也不可能是一个容貌狰狞丑陋之人。

　　像花娘这种弱女子，若是被赶出了玉春楼，不是变成叫花子，就是过不了多久就被饿死，病死，被人磋磨死。

　　“我还得感谢你？”

　　花娘气得浑身发抖：“你如今半途放弃，我之前那么多年的部署不都白费了吗？”

　　仙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花娘，我知道你与宣平侯府有血海深仇，可现在荣胤轩遭了侯府的厌弃，早就不住在侯府了，我就是想帮你打探侯府的消息也打探不出来啊！”

　　“不住侯府，那他住哪里？”

　　“好像是在他外祖母家，听说他那个亲娘也回来了，他还从他亲娘那里骗了不少银子出来。”

　　薛灵香回来了？

　　花娘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拳，当年她被发卖，好不容易求了楼中一个小丫头，让她去薛府求救。

　　结果对方不仅不救她，还与她撇清关系说不认识她。

　　以薛灵香的本事，把她救出去根本不是难事，宣平侯府的何氏是个纸老虎，根本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可薛灵香怕惹火上身，就是不肯对她施以援手，才害得她沦落风尘。

　　薛灵香害她这样还不够，她那个哥哥，只因她一句话惹了他不高兴，就把她的容貌给毁了。

　　在这玉春楼中，她就是靠一张脸吃饭的。

　　偏偏荣锦月那个小贱人，仗着自己是晋王侧妃，硬生生将这事压了下去，让她独自承受这苦果。

　　毁容的伤口发炎，让她高烧不止，四娘要将她扔去乱葬岗，的确是仙瑶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将她救下了。

　　可这本来就是仙瑶欠她的，是她应该做的。

　　“那个荣胤轩，没什么本事，还不得宣平侯欢心，就连成亲这么大的事，侯府也丢给薛家去管，最近也不知道交了什么狐朋狗友，五石散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花娘……我真怕再和他来往，我得把自己的命搭上。”

　　她说这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就怕被人听到那三个字。

　　“五石散？”

　　花娘瞪大了眼睛：“五石散，他给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