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胤难得一见烦躁,只见他一会儿坐在椅子上皱眉沉思,一会儿起身在御书房内负手踱步,我有些奇怪,以前就算是被太后那些权臣牵着鼻子走他都没有半点沉不住气,今日到底是为何事烦扰。
我如一座雕像般在他身后站了许久,见他没注意,不由得探头去瞧折子,看见上面的内容后我就不淡定了,立马大步走出门去。
“站住!”身后传来北堂胤的一声大喝,我立住身形,但没有回头,双拳不经意地紧握。
“你做什么去?”
“杀了他。”我几乎是咬出这几个字,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意。
北堂胤走到我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高差,我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磁性的嗓音此时更沉了,“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用杀戮来解决的,蠢!”
从来没有人说过我蠢,如今听来极是刺耳,于是我抬起头正视他,可他却走开了,在案前坐下,提起御笔又开始批阅奏折,漫不经意地让我回去休息,这件事不用我管。我一时生气,便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怎么不用我管了。”
北堂胤虎目看了我一下,我竟不敢再出声,心里虽然不服气,可还是听从命令退下。
刚进若雪殿就见安灵儿焦急地等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胖姑娘,以前没见过,看着装也不像是下人。
“哎呀,郡主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急死我了!”安灵儿迎上来,拉着我就走。
我顿住,看着拉着我衣袖的手,自从北堂烨去后,我就不喜欢别人碰我了,这点安灵儿是知道的,于是她一接触到我的目光就立马缩回了手,但整个人更显得焦急了,我示意她说事,她立马大声嚷嚷道:“大瀛皇帝派了特使来,说是要皇帝哥哥交出你,太后和几个王爷都同意,所以你得赶紧躲一躲……”
“不必了!”我打断她,慢悠悠地把剑放在桌面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件事我刚才在御书房已经从奏折上知晓了,我还没有找大瀛皇帝算账,他倒先找上门来了,我本想杀了特使解恨,但北堂胤不允许,那就再等等吧,看他们到底怎么处置我。
察觉到那个胖姑娘靠近我,我立马警觉地抽出了剑比在她胸前,她立时花容失色,安灵儿赶紧过来阻止,双手小心翼翼地推开我的剑,示意我收回去,嘴里咋咋呼呼,“哎呀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是自己人,自己人。”
我挑眉,自己人?我怎么没有见过?
安灵儿看看胖姑娘,胖姑娘边拍着小心肝边说有惊无险,安灵儿才放下心来向我介绍,说这是明王的女儿安阳郡主,叫北堂莉,是安灵儿的好朋友。
我看着北堂莉腼腆的样子,确实和安灵儿很配得来。只见她肉肉的双手不停地绞弄着衣服一角,偷眼看着我,怯怯地说道:“我也可以叫您郡主姐姐吗?”
你才是正儿八经的郡主!我认真打量着她,至少一米七的个儿,不下两百斤的体重,看不出比我小还是大,但就冲这体型,该我叫她一声姐吧。不过,还从来没有人用这么尊重的语气跟我说话,这点倒是让我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于是点了点头。
北堂莉看起来很开心,立马放开了许多,连忙对我说:“郡主姐姐也可以叫我肥肥,灵儿就是这么叫我的。”
这名字倒很符合她!不过,明王也是位高权重的人,除了太后和镇北王,也就数他在朝堂上更有话语权了,作为皇帝的亲叔叔,他可是从来不把北堂胤这个便宜皇帝侄子放在眼里,怎么他的女儿却一副软软弱弱的样子,这也与她的体型实在不符。
“对啊对啊!”安灵儿连忙插嘴,抱着肥肥的手臂道:“这次多亏了肥肥了,要不是她从她父王那里听说了大瀛皇帝要来抓你的事,立马赶来通知我,我还不能及时进宫来告诉你呢……哎呀,糟了,郡主姐姐你得赶紧出宫啊,我让裴德海在宫外准备了马车,我们先在外面躲一阵再说。”
在外面躲?这姑娘怎么这么单纯,这天底下除了这皇宫和西陵,我估计也没有更安全的去处了。
见我依然坐着不动,安灵儿不由得急了,又不敢拉我。我有点看不过去,便岔开话题问她裴德海是谁。安灵儿说,他是裴宰相的小儿子,跟她一起长大,是她很好的朋友,听她描述,应该是青梅竹马那一种,谁料人家姑娘芳心早已许给别人了!
之后我又问肥肥,“你怕我?”
肥肥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大街小巷都流传着郡主姐姐的事迹,我听了,很敬佩您,一直想来见见您,又怕您不喜欢,一直到今天被灵儿带过来。”
她一个劲的“您您您”,叫我的很不自然,我也不是一个多值得敬重的人,又不比她大多少,这样真不大合适,于是我让她像灵儿一样叫我,也无需拘束,并告诉她,她是一个很令人喜欢的姑娘,她高兴得满脸通红,看着着实可爱。
好不容易打发安灵儿和肥肥回去,北堂胤又来了,穿着一席月白色长袍,叫我陪他一起出宫,我有些奇怪,往常不是让人传旨,今日怎么亲自来叫我了。我也不多问,拿起剑就随他出门了。
跟了北堂胤一个多月了,我发现他是个很不错的皇帝,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仍然很尽职尽责,对于家国大事从来不马虎,所以他每天都睡的很晚,也几乎不出宫,尽管他做的决定大多会被否定。今日我随他单独出来,才发现南唐的都城繁华程度一点也不逊色大瀛的鸢京,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北堂胤负手在我面前走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也不说话,倒是成了街上一道亮丽的风景,周围的人见了,总是要多看我们几眼,耳边时常听见姑娘们尖叫的声音,估计是难得一见美男子。我不由得多瞧了几眼北堂胤的背影,的确是风姿卓越,玉树临风,但比起北堂烨来还是差几分……
唉,总是会想起他,每次想起,心里都是那么难受,这痛苦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去。
也许是想的太入神,前面有辆马车飞奔而来,惊得一街的人们仓皇而逃,可直到马车快到眼前我才听见马的嘶鸣声,急忙去找北堂胤,却被一股力量拽到了道路一旁,险险避开了飞驰而来的马车。
原来是北堂胤救了我,而他的一只衣袖被撕扯掉了一片,有血渍在月白色的衣裳上晕染开来,我心里一惊,脑子里第一时间想的是把罪魁祸首追回来,而这时马车已经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马车上下来两个人,竟是熟人。
“呵,原来是罪人之女,哥哥,我说了不用管吧,撞死了也就撞死了,迟早要死的。”
这个李明月,来到南唐后,竟依然不改她的嚣张气焰。再看李岳阳,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曾经是多么迷恋他,如今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以前觉得他帅,可现在再瞧,连北堂胤都不如,怎么跟北堂烨比,真如北堂烨所说瞎了我的狗眼。要说他有才,天下的才子多了去了,北堂胤的才华就不在他之下,又有什么好崇拜的呢!
李岳阳深深地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要说,又什么也没有说,只见他向北堂胤作了一揖,说道:“公子见谅,方才在下的马车受惊,伤了公子,是在下的不是,不知在下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哥哥,对这种人何必那么客气,不过就是轻微的擦伤,有什么……”
李岳阳及时打断李明月的无理言词,又作了一揖,很是歉意地说:“小妹年纪尚幼,口无遮拦,还希望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我冷哼一声,若是道歉有用,要法律做什么?!
北堂胤淡淡地看着李岳阳,道:“无妨,只是街上百姓甚多,勿忘小心行车。”
不知怎的,此时竟觉得北堂胤的形象变得很高大,他浑身透着尊贵,却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做派,比起李岳阳,俊美中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阳刚大气。
李岳阳连忙应声“是”,拉着李明月的手就要走,夕阳下,寒光一闪,李明月痛呼一声,我的剑却完成了一开一合的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达奚慕歌,你敢伤我,我要杀了你!”李明月捂住受伤的胳膊,跟北堂胤同一个位置,她想要冲上来,却被李岳阳一把拉住。
“哥哥,她伤了我,你要帮我报仇!”李明月摆出一脸的痛苦和委屈,我却抱住剑,挑衅地瞧着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伤了北堂胤,我自然不能让他白白受伤,同时也不想跟她废什么话,人跟猪永远无话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