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混乱,我的脑子也乱起来,只听见许多人的喊叫声和哒哒的马蹄声。待回过神已不知被芽芽拉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很安静,相较于刚才的混乱,这种安静更诡异!
“芽芽!”我唤了声,无人应答,只有清晰的回音,听这回音,我应该处在一个凹坡,周围还有树木的萧萧声,应该是片密林。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慌乱又有些惊恐的心很快镇定下来,一遍遍唤着北堂胤,凭着超常的听力根据声音弹回来的方向慢慢往另一边去,若上了八点钟方向的斜坡,或许可以走出去。
然而方才走几步,我就跌到了一个很深的陷阱里,下面锋利的石头几乎要刺穿我的后背,脑袋撞到了墙壁上,嗡嗡响了好一会,痛得我的头仿佛要炸开来。
我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又强迫自己坚强,这种时候我不能乱,不能慌,得想办法自救。
待疼痛稍减,我在陷阱里摸索了一番,直径大约在两米,也就是我不能够撑着两壁上去。墙壁干燥粗糙,应该是刚挖好的,还是匆匆挖的,在这样的大森林里,经年的陷阱墙壁应该很湿滑,甚至会长一些青苔。把一切贯穿起来,不难猜测我是被人设计了。
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往上扔,根据落到地面上的石子的声音听来,高度不会超过两层楼,若是看得见,我大可两边轮流出掌借力盘旋而上,此时怕是没办法了。
我把头上的发簪珠钗拔下来尽数扔出外面,尽量扔得够远,只要有人来找,应该会发现我。可惜只有一根碧玉簪和南珠金钗,若是不小心被隐在草堆里,也是很难被发现的。
想了想,我又把身上的大红色披风解下来,里面包了颗石头,使出吃奶的劲把它扔出去,心想,这个目标够大了吧。
一开始我会朝外面喊几声,可后来又想到,我的听力那么好都听不见有人来,别人更加听不见我的声音,于是只好蹲在地上保持体力。时间久了,腿脚发麻,又只好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
嘶……
我惊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竖!
嘶……
这回听得真切,确实是有蛇!还不止一条!
我紧贴在墙壁上,细细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感受到恶心的湿滑无骨地在我脚背攀援,终于还是忍不住抖着身子哭喊,“救命啊!北堂胤!北堂胤!救我!……”
感受到腿部被咬了一口,没觉得有多疼,就是觉得冰冷,那种冰冷一直渗入到了我的骨子里!
我全身发软,没命地哭喊,声音凄厉绝望到不似我自己的。
终是撑不住晕死过去!
我有意识的时候首先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宽大有力的臂膀里,感受着走路的颠簸,神经却还绷紧着,脑子里全是冰冷的蛇爬上我的身体的画面,我双手紧紧抓住面前的人的衣襟,惊恐地撕喊。
抱着的我的人停了下来,双臂紧紧圈住我,似要以此给我安慰,他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我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可以确定不是北堂胤的,心更加慌了,想推开他又怕推开,只不断喊着,恐惧而无助,“救我,有蛇,有蛇……”
“没有了,蛇已经死了,没有了,你安全了,我带你回家!”
“回家”二字,让我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与温暖,突然就没有那么害怕,觉得这个怀抱让人心安。我往里缩了缩,意识渐渐模糊,喃喃低语,“北堂胤,我害怕,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是在林府醒来的,出乎意料的,是北堂翊救了我,因为没有把我直接送回未央宫,北堂胤很生气,听张佩佩说,他们为此吵了一架。
即便是醒来,我依然长久地陷在那日噬骨的恐惧中,日日吃药,夜夜熏香,总也无法解脱。眼前的黑暗,即便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无法适应,这或许是我的恐惧为什么一直消散不开的一个原因。
待我身体稍好,北堂胤强行把我接回了未央宫。之所以说是强行,因为金卫突然出现,以他不能保护我为由,阻止他把我从林府带走。然而北堂胤想要做的事,任何人阻止不了。但,我的心因姑娘们温暖起来,她们就像我的娘家人,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
未央宫里,芽芽燃起熏香,道:“大人,今日这香是从东阳国来的,最是能安神,您今日定能睡个好觉了。”
我愣愣出神,没有应她。
深秋季节,外面的风吹得萧瑟,如泣如诉,让人也忍不住要伤感起来。
芽芽蹲在我身边,哭道:“是芽芽不好,芽芽没有照顾好大人,让大人吃了那么大的苦。”
我低头劝解,“没事,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她也是受害者,那日混乱中被人敲晕扔下了山坡,若不是何轩在找我时发现了她,估计她已经没命了。想到这,我的心就越发的冷,到底是谁,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我?
芽芽更加愧疚,幽幽说道:“那日您射香獐子误伤了叶姑娘,也不知怎么了,场面会乱成那样,奴婢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顿了下,又道,“还有,奴婢当时仔细看了那只香獐子的位置,确实是没有人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叶姑娘突然就出现了,还迎着您的箭跑,这才受了伤。”愤愤道,“外面那些人也不知道安着什么心,大人您都伤成这个样子,他们居然还不放过您,说您媚惑君王,恃宠而骄,跋扈残忍,对叶姑娘那样柔弱善良的人都能下死手。这都半个多月了,宫里宫外还舆论不休,沸沸扬扬。”说到后面,许是怕我不高兴,声音渐渐弱了。
见我没说话,她又略带埋怨地说道:“陛下也真是的,纵然叶姑娘与他情意非常,这时候也该守在大人身边才是。”
情意非常?好一个情意非常啊!所以他这么多天未央宫落雪殿两头跑,还真是辛苦!
我淡淡问:“她的伤怎么样了?”
芽芽回道:“听说挺严重的,差点就伤到了心肺。”叹了声,“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希望她没事才好,这样陛下也不用成天往那跑了。”
是啊,真巧!
正聊着,何轩突然带着几个侍卫进来,对我说:“陛下旨意,带宫女芽芽去慎刑司问话。”
我将惊恐的芽芽往身后一拉,蹙眉道:“问什么话?”
何轩略微迟疑地回答:“猎场的事情,恐怕是场阴谋。陛下的意思是……”
啪……
我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冷然道,“我当然知道这是阴谋!”浑身发出威慑,扬声问他,“这与芽芽有何关系?”
也许是没想到我情绪会这般激动,何轩沉默半晌,道:“不管是叶姑娘中箭还是你突然走失,芽芽都在场,是最有力的人证。”
我冷哼一声,“你们想证明什么?”唇角勾了抹冷笑,“证明我阴谋杀害叶子柔吗?”
何轩紧声道:“请慎言!”
“慎言?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我站起身来,往前两步,态度强硬,“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若要带走芽芽,让他北堂胤亲自来!”
何轩叹了口气,缓声道:“你何必为难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叹气,或许他脸上还有我从未见过的情绪,若是以往,我定要打趣他一番,可今日……
我也放缓了声,态度依然坚定,“何轩,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是,今日你若带走了她,便是我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