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了一下,继而听得他一声轻叹,“本打算真把你的双腿废了,这样也就省得担心以后你再跑出去被人害了性命,可眼见你受伤,还是忍不住出手拦下来。蠢丫头,你若是恨我,那便恨吧,总比什么感情都没有的强。”
听到这,我更觉得委屈了,他如此狠心对我,他还有理了?
我闭着眼,不再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以前我就知道,他是个霸道冷漠的人,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轻轻巧巧就要了一个无辜的人的性命。他担心我,为何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对我?为何不能换其他其他方式?我又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他在我床前坐了很久,默默地看着我。两人一直耗着,不知不觉,我便睡着了。
我一直在床上躺尸,不想理任何人,三天来也未曾开口说一句话,每次北堂胤来,我都闭着眼不发一言,就这样与他冷战着,他虽有些不悦,到底没有说什么,只嘱咐我好好养着。
刘抱石给我安排了两个新丫鬟,比小玉老成持重的多,把我这么一个伤者伺候的极为周到。只是,她们见我不说话,也不敢与我说话,屋子里常常显得尴尬静默了。
双膝已经不疼了,淤青也消了,我下了床,默默地站在窗前看雨,这是入春以来下的第一场春雨,丝丝柔柔,夹着淡淡的泥土气味,可我的心情依然舒展不开。
“姑娘,该喝药了。”
我低头看着丫鬟递过来的中药,浓郁的气味令我胃里一阵翻滚,不由干呕了几下,两丫鬟立刻吓得慌了神。一人问道:“姑娘可要先用些蜜饯?”
我摇摇头,都说爱吃甜食的女人最好命,可是这个人天生吃不了甜食,一吃就要头疼。
接过药碗,我屏住呼吸闭着眼将一碗药一口气灌进肚子里,可才喝下,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丫鬟看我捂着嘴似乎要吐,立刻端了口盂前来,我再忍不住张嘴把刚才喝下去的药几乎全吐了出来,吐得我头昏脑涨,只能以右手撑着一旁的桌子来支撑自己的身体。
“姑娘,奴婢还是扶您到床上歇着吧。”丫鬟见我难受,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我点点头,才抬起脚,就觉得肚腹处有些刺疼,这疼还有加剧的趋势,不由皱眉,右手捂着腹部蹲了下来,吓得两个丫鬟惨白了脸色,其中一个慌忙去请大夫。
北堂胤第一个来到我身边,将疼出冷汗的我抱上床,刘抱石和大夫紧跟着就到了。
“中毒?”北堂胤危险地眯起眸子,暗沉的嗓音透出怒意,吓得一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出。他问大夫,“可有解?”
“回陛下,所幸姑娘及时把药吐出,中毒不深,草民开两剂药吃下去便会没事。”
北堂胤威严的声音一沉,“那还不快去?”
闻言,大夫吓得身体一晃,差点摔下去,幸好被刘抱石一手扶住。他朝刘抱石拱手道谢,转身小跑着去开药。
“刘抱石,限你一日之内找出下毒之人,否则,提头来见。”
一日?刘抱石愣了一下,虽觉时间匆忙,但还是应道:“微臣领命。事情出在微臣的管辖范围之内,查出凶手,微臣义不容辞,定会给陛下和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北堂胤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屏退了众人,伸手帮我掖了掖被子,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偏过头,还是不看他。
“这么多日了,该消气了。”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不耐烦,停了一下,又接着道:“本想在这里多留两日,待你更好些出发。前晚来了批刺客,今日你又中毒,可见红关城不安全。待这事一了,我们便启程回长平。”
他总是这样,从来不商量,只是给我下达通知或命令。或许,这便是帝王,早已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再柔软,也绝等不来他的一声道歉。
一日后,刘抱石领着刘晓薰跪在我房前请罪,我很意外,虽然知道刘晓薰对我有敌意,因为我对她也不友善,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弱女子在知道北堂胤的身份后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下毒害我,可见平日里被宠得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可知道这是诛九族的罪?”北堂胤的脸色无波无澜,只是随意地看着刘晓薰。我知道,他越是这样,证明他内心越生气,我甚至可以预见刘晓薰的下场。
刘晓薰浑身抖的厉害,抬起水眸看了眼北堂胤,又被他的气势吓得整个人趴跪在地,结结巴巴地说着,“陛下……陛下恕罪,我……哦不,民女一时……一时糊涂,求……求陛下饶命。”
“陛下,是微臣管教不严,臣妹今日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微臣愿一力承担,还请陛下念在微臣镇守边关二十年,无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臣妹!”说着,刘抱石重重地叩头,额头立刻血红一片,看得人心惊。
“够了!”北堂胤扬声,“念在你多年为朝廷效力的份上,孤今日饶你一命,但刘晓薰,还是赐白绫吧。”
闻言,刘晓薰吓得脸色惨白地扑倒在地上,眼睛空洞无神。刘抱石则跪着向前几步,又重重叩了个响头,“求陛下开恩!臣的父母早逝,只留下这么一个妹妹与臣相依为命,不然也不会多番上书请求陛下首开先例,允许臣带着她一同来到这红关城。臣的父母临终嘱托,务必要照顾好妹妹,如今,她犯了大错,臣自知万死不能赎罪,还请陛下降罪于臣,臣愿意代妹领死!”
“哥哥!”刘晓薰终于有了反应,爬到刘抱石身边,哭着道,“不,哥哥,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痴迷陛下,又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该死的人是我,是我。”
“既然如此,带下去吧。”北堂胤的声音里毫无温度,一点也没有因为刘晓薰的话动容。
两个士兵前来拖拽刘晓薰,刘晓薰紧紧拉着刘抱石的手,放声大哭。
我虽然气刘晓薰暗害我,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刁蛮小姐,错了一次便要她的命,这惩罚未免太重,何况刘抱石守卫边关这么多年,如果今日真的杀了他妹妹,不免让众将士寒心。北堂胤在朝中又没有什么权势,这时若借此事拉拢刘抱石,未尝不是件好事,反正我也没怎么样。
想到这,我犹豫着伸出右手,轻轻拉了下北堂胤的衣袖,“要不换个方式吧。”
见我终于肯跟他说话了,北堂胤冷酷的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轻声问道:“你想换什么方式?只要蠢丫头开心,怎么都可以。”
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了些抵触,于是不经意地抽了出来,不去看他微微暗淡的眸子,只偏头对刘晓薰道:“你既下毒害我,我便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也给你杯毒药吧。”
以为事情有转机的两兄妹眼神又暗了下去,刘抱石又转而向我叩头,“姑娘,我妹妹害您,自然罪有应得,但姑娘心善,还望给她一条活路。”
“刘大人请起,我担不起您这一跪。”我连忙说道,此人品行端正,忠心为国,我一个小小侍卫,如何能让他给我下跪,实在惶恐。
“求姑娘手下留情!”刘抱石高大的身躯几乎要贴着地面跪着,战场上虎狼般的铮铮铁骨此时却卑微如此,让我很快转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