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来,北堂胤已经不在身边,不用想,肯定是上朝去了。
芽芽扶着我坐到桌前,把勺子放进我手里,又带着我的另一只手扶着碗,声音异常清亮,“大人尝尝这粥的味道。”
我道:“每日都喝粥,难不成还能喝出什么惊喜来?”
因为受伤的缘故,我的饮食大部分是粥和面食,虽然厨房换着口味和花样做,到底太过清淡,搞得我几乎没有了味觉,只有饥饿感。所以,一日三餐都归于形式,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致。
才送了一口粥进嘴里,芽芽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我狐疑地反问:“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粥?”
芽芽着急地催促,“您再尝一尝,仔细品一品。”
听她这么一说,我又吃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她影响,竟也觉得有些不一样,“好像……更香!”
芽芽终于满意地呵呵笑出声来,“那当然,这可是陛下亲自下厨给您熬的。”
我一口粥差点喷出来,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的是北堂胤?这粥他做的?”
“对啊!”芽芽激动地在原地蹦跳了几下,笑着道,“大人您可不知道,陛下天还摸黑就起来了,谁也没叫,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厨房的刘主厨他们迷迷糊糊撞见,吓得魂都没了。”又拍着手掌蹦了两下,“天呐,要不是看见这粥,我肯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陛下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居然会做饭,大人,你此时是不是特别特别惊喜?特别特别激动?特别特别幸福?”
是挺惊喜的挺幸福的!貌似她比我更激动的样子。
一口气把剩下的粥喝了个精光,立刻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我想着,这应该是爱的力量吧。
为了回报北堂胤为我洗手作羹汤的厚恩,我询问芽芽有没有什么做起来不需要眼睛的,芽芽想得很伤神,最后建议我跟她学打络子,因为她最在行的就是打各种花样的络子,可以不用眼睛看。我摇头叹气,这个傻丫头,她是熟练才可以做到不用眼睛,可我不行。再说,这东西送女孩子尚可,送男人未免花哨了些。
我让芽芽去少府帮我寻了些雕刻的刀具和上好的木头来,打算凭着印象刻一个北堂胤的雕像。除了这个,我也没别的专长了,只是估计得多下番苦功,毕竟光靠触摸总是会有些差错的。
我正在房里琢磨着该从哪里着手,就听见芽芽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大人,大人,陛下今日送了好多花来呢,我们这未央宫都成花海了,牡丹玫瑰丁香……可能是不知道大人喜欢什么花吧,什么种类的都有,听少府的司花管事说,光兰花就几十个品种呢,都是极难栽培的,稀罕的很!”
难怪在房里就闻到那么浓烈的花香,我疑惑地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芽芽想了会儿,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嘻嘻笑着走到跟前来,“陛下不是一直都对您这么好么?”
这边正说着,宫女盈盈又走进来,欢快禀道:“大人,少府的司衣司宝几位管事在外侯着,带来您的春衣和许多稀罕宝物来,等着您过……定夺呢!”
我更奇了,由芽芽扶着出了门,整整齐齐的跪拜声和问安声差点把我吓到。平日里未央宫人少地阔,很是安静,这会儿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还真没适应过来。
听两位管事一通禀报,各样春衣几十套,珠钗首饰古董玩物上百件,我问:“陛下有没有说,送这些东西有什么名目?”
还没等人回答,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琴声,我说着琴声而去,笑道:“小然然,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唉,还真是自带琴声出场的美人啊!可惜看不见他的仙人之姿!
琴声停住,只听他依旧清淡疏离的声音道:“你生辰,我自是要来贺一贺。”
我生日?
貌似这具身体是在秋季出生的,细想想,我本尊倒是春季出生,曾经好像是跟北堂胤提过一嘴巴,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记着。我问芽芽,“今日什么日子?”
芽芽道:“今日是惊蛰,二月十二。”
果然是!
心中惊喜不已,忙让盈盈安排人把东西收起来放好,又招呼司徒悠然到殿堂坐。
方才落定,又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沐歌,大喜啊!”
我从椅子上起来,迎上去,做出生气的样子,嗔怪道:“安灵儿,我回来这么久,其他人也就罢了,怎么你和肥肥却一次不来看我?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要是与摄政王有了什么进展,我倒是可以原谅你。”
周围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怪异,我正要问,却又听见旁边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有些低哑,“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我一惊,这么不分场合不顾别人感受的人不是北堂翊又是谁?怔了下,我笑道:“原来摄政王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又转向安灵儿,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果真被我猜中了!”这是合体出场啊!
一道细腻的嗓音柔柔响起,话听来却是不大舒服,“想来这就是林大人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美人,难怪被陛下藏在这仙境般的未央宫里。”
我微微偏头,问:“这位是?”
对方道:“我是大瀛红招公主,现在的摄政王妃。”语气不善,像示威,像挑衅。
我又是一惊,连忙“看”向安灵儿,伸手去握她的手,想要以此给些安慰。手被她微凉的双手握住,只听她道:“我已经和王爷成了婚。”
我懵了,这是什么状况?三十岁不结婚的钻石王老五突然就铁树开花了,还一开开两朵,享尽齐人之福?
我对其他人干笑两声,“失陪一下。”拉着安灵儿就往里殿走,芽芽连忙扶住我,关切道:“大人你慢点,小心脚下!”
进到里面,我猛然把安灵儿的手甩开,声线不由拔高,骂道:“安灵儿你怎么想的?你脑子坏掉了吧?你堂堂安家大小姐,含着金钥匙出生,受万千宠爱长大,要什么男人没有?怎么自贱到这种与人共侍一夫的境地?”
对方沉默不语,后来低低哭泣起来,好像极力压抑,听得人心都碎了。
我正要安慰,她幽幽说道:“你以为我想吗?可有什么办法?大瀛公主来和亲,皇帝表哥二话不说就把她赐给了王爷。可你知道的,我那么爱他,爱了那么久,我怎么甘心?所以……”
我不可思议地接过她的话,“所以你就甘心做小?”
她急急说道:“不是。就算我同意,安家也不可能同意,我和红招公主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他北堂翊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享娥皇女英的待遇!
听她哭得那么伤心,我也不好再骂她,柔声问道:“那他对你好不好?”
“嗯,挺好的。”
我也没听出她话里隐隐的凄苦,又问:“那个红招公主呢?她没欺负你吧?”在脑海里想了好几遍,就是对这红招公主没半点印象,不知是不是当年在大瀛没注意过她还是后来新封的。
安灵儿道:“没有。我们平日里很少说话。”
这就是处得不好了,不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会很少说话?不过也是,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能好好相处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