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沐哥哥送给你一个更好的!”慕容策拿过来玉镯。
“还说把大园子送给我呢?转身又送给别人。刚才我去,都没让我进大门?田公公说,里边乱着,正在翻新,已经是柳府了。”
不日,柳堂回京。早年府院查抄,变卖易主。此番归来,暂无定所,明面有姻亲在,暗里又是辅臣,王府自是责无旁贷。
“就是暂时住一阵子,早晚还是你的。”话是这么说,慕容策还是觉得愧疚。
酒儿惦记着玩耍,发起牢骚。“都不能看戏了。”
“戏班子留着,改天我们一起唱?”
“这个东西是不是很值钱,能卖多少银子?”酒儿伸手去摸玉镯。
慕容策躲开她的手,收起玉镯。“小孩子要银子做什么?”
“哥哥要去北戎打仗,我想买些东西,让他带在路上。”
“丛绍也要去北戎?”
“嗯,大哥让他押运什么草。还说回来给他…请功,还是庆功?迷迷糊糊地听不大清楚。”这几日身体不舒服,酒儿都睡在别院,偶尔能听见交谈声。
丛绍文武双全,堪当大任。只是年少,缺乏历练,实战不足,对于北戎不甚了解。宗家人丁凋零,宗太后已然急不可耐,拿着家奴充数。无论北征胜败,只要丛绍平安归来,必是平步青云。可惜,这个家奴是寻仇而来。看情形,宗太后还不知道他的身世。
慕容策打算着赠予良马,宝剑,北戎地图。
“买点什么东西好呢?”酒儿在一旁自言自语,罗列出各色物件的名字,最后补充着。“要是把我也带去北戎就好了,肯定很好玩?”末了的一句勾起无限浮想。她呆着张脸,微微启着嘴,好像随时都可能流下口水来。
“现在,沐哥哥就领你出去玩!”
“真的?”酒儿兴奋得跟在后面,“我们玩什么?”
时限将近,事不迟疑,找到郜连煦,或有一丝转机。否则,辎重采办不利,君王必然降罪。说不准,宗太后还会伺机大开杀戒。
贺澜茂听说端王要出门,急忙从老宅赶过来,在半路将马车截住。
三人共乘一架马车,为保持行驶速度,特意多套两匹马。
郜连煦隐居在天度山以南。庄园修建在山坳中央,四周有农舍和田地环抱。路程有些遥远,进谷的路径不好寻找。随着路径进去,又是层层关隘,最后能够走到庄园门口,只剩下寥寥数人。马车留在谷外,不得深入,唯有徒步。
首次以端王之名通禀,谢绝见客;第二次,贺澜茂报上名号,依旧被挡在门外;第三回,慕容策掏出玉镯,声称故人求见。这一回,时间等得久一些。管家带领着十名家丁出来。家丁手里捧着木漆托盘。托盘上面摆满银锭。
玉镯被留下,不予归还。酒儿一听便急了,掀翻木漆托盘。“谁稀罕你们的破银子,把镯子还给我!”银锭顺着台阶滚下,散落一地。家丁面露鄙夷,回到门扇内。想必,庄园常有宵小之辈骗吃骗喝,如此反应亦属情理之中。酒儿对着大门又拍又打,又踢又踹,再无回应。
慕容策拾起银锭扔进院子里。
“这个好玩!”酒儿玩心起。单只,成双,还有成盘的天女散花,很快银锭扔光。庄园里还是寂静一片。扔银子不见效,慕容策命人喊话归还玉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两扇高门上边,谁也没有留意酒儿。慕容策一个转身发现人不见了,心下一慌。院外寻不到,喊不应,必是在院内。家丁们定会拿她当成贼一顿棒打。他放心不下,率先跃到高墙。护卫紧随其后。贺澜茂轻功实在拙劣,只能候在门外。
早一刻,酒儿已悄悄绕到后墙,翻进园子里去了;沿着连廊,寻着灯光,来到书房门前,硬要闯。家奴拦住她。“你是哪一院的?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哪院也不是,我要见庄主,把那个徐年糕给我喊出来!”酒儿把郜连煦的名字反过来念成徐年糕。
不等家丁护院来,酒儿就被家奴擒住。胳膊受到制约,一张嘴可没闲着。“谁是贼,你们主子才是贼,拿了别人的镯子不还!还说我是贼?还给我镯子!”
“你不是贼,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骗子。”家丁说她。
又是一阵叫嚷,一通挣扎,都是无用。酒儿变换了法子,跪在地面,带着哭腔说话。“求庄主发善心,把镯子还给我!那个镯子是我娘亲的命,事情成不成,都要拿回去,如果拿不回去,娘亲会伤心的!”
“一派胡……言……”书房里走出一人。他不是别人,正是郜连煦。他望见酷似故人的酒儿,心头一惊,一时语塞,许久才问:“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这个不能说!会死人的!你还是问点别的吧?”
“你娘多大年纪?”
“我娘亲比我大一些。”
所有人都笑喷了。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我的娘亲很年轻,很漂亮的!”
郜连煦说:“还说不是骗子?哪里有人不知道自己娘亲岁数的。记着不要随便冒充别人的儿子。先押下去,一会儿和前院那些人一起轰出去。”
“谁冒充了?娘亲本来就是我的娘亲,我就是没听娘亲说过……你这个臭年糕,怎么那么不讲道理?”
不但模样酷似,说话声音都近似。郜连煦心怀疑问。“那你就说一说你的娘亲吧?如果真是镯子的主人,我就把镯子还给你,带回去给你娘亲?”
“能不能先松开我?疼死我了。”
郜连煦挥了挥手。
酒儿被松了绑,站起身,扭了扭脖子,大摇大摆进到书房,捧起茶碗就喝。她连续喝了三碗,整个人变得满足。
“现在可以说了吧?”心底里已是生出欢喜,不太在意她的身份。
“我娘亲喜欢穿白色衣服,头上戴白色的菊花,白色发簪,喜欢吃菜,从来不吃肉,还天天要拜佛。娘亲不喜欢说话,也不爱笑……嗯,娘亲喜欢倚靠着垫子看书,晚上和我大哥下棋,喝茶水。”那场劫难,元秾性情大变。酒儿眼中的母亲绝非郜连煦记忆中的女人。
“喝的什么茶?”
“谁记得名字,不过我记得茶是什么味儿?就和这个一个味儿,不过浓一点,颜色深一些。”酒儿指了指身旁的茶碗。
郜连煦一下子就相信了,瞬间泪水盈眶。为了那段情,为了那个忘不掉的人,他喝了十余载的女人最爱喝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