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一切都还好吧?”
许太妃呛了一句。“王爷还知道有王府啊?五夫人病了。”
难怪这些天,贺澜茂没有来老宅。“什么病,要紧吗?”
许太妃说得轻描淡写。“五夫人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小产了。王爷用不着挂心,接着唱戏吧。”
一记郁闷撞到胸口。“母妃这么说话,是在责怪本王吗?”
陈嬷嬷说:“王爷是不知道,自从上一次,五夫人就伤了身子。于太医早说过,再难生育,就是有了,也坐不住胎。眼下都应了,将将一个多月就没了……就是五夫人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太妃也是怕她受不住……没告诉王爷,也是怕王爷空欢喜……”
“你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他长心了吗?”许太妃快了几步,冲到前边。
“王爷,还是早点回去吧,王府这些日子都乱成一锅粥了。”陈嬷嬷直摇头。
端王府正乱着。柳玫担心娘家,见到人,说不到三句就是一场大哭。严绣呢,左右为难,夫君和父亲撕破脸皮。最头疼的一件事情是方月的妹妹方卓逃婚,逃到端王府。方家来要人,夫家也来要人。
慕容策送走母亲,回到戏台子旁道别。
丛绍不知何时来了,正叉着手梳理着酒儿的发梢,挽成发髻。看样子,很是熟练。
“酒儿,你在宅院里玩着,本王回趟王府。”交代完,转身就走。
丛绍急忙追上去。
慕容策说得直截了当。“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敢下方子用药。酒儿这一次可是因为你吃了大苦头。”
“丛某害谁,也不会害酒儿的。”
“女孩来了月事,可以乱吃药的吗?”
丛绍登时吓得变了脸,停住脚步。
“已经找太医看过了。”
“王爷……”丛绍刚要说话,发现迎来的田公公,立刻停住话头。
就这样,他一路跟着回到居室,等候在外边。
更衣的间隙,慕容策问:“丛公子,还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想问一下,是哪位大夫给看的病,酒儿现在可还好?”
慕容策已是看出他的顾虑,支开了田公公。
丛绍还是觉得不放心,站在窗口,亲眼望着田公公走远,又看了看左右。“王爷,柳堂将军的公子被人在京城见到,怕是有大麻烦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怕是谣言吧,本王怎么都不知道?”
“王爷不知?可是,三夫人是见过胞弟的。王爷在其次,首要被牵连的是贺钺霆贺大人。”
欣赏是一回事,但信任又是另一回事。慕容策还是有所保留,有所提防。
“还有一件事,北戎和亲,太后拟定了潇平郡主。”
真是当头一棒。
北戎强悍,骁勇善战,时而侵犯边境,骚扰边民。先皇在时,数次征战。新帝继位,屡屡败绩,和亲成了熄灭战火的唯一办法。每一次和亲少不得丰厚嫁妆。名为嫁妆,实则是贡品。若是北戎满意嫁妆,和亲新娘还能苟活几日。否则,即刻丧命。侥幸苟活,但都不得善终。
哪一次的和亲不是骨肉分离,生离死别?这必是宗太后的主张,实在是阴毒。姩儿嫁入北戎,即使嫁妆再丰厚,也难免一死。早年征伐,慕容策曾斩杀过北戎王子,更有首领数人。
边境战事起,每每请战,都不能如愿。君王忌惮端王执掌兵权,宗家亦是如此。
慕容策眉心皱着,紧紧地攥起拳头。子嗣稀少,仅有一女,竟也不能幸免,眼看着牺牲在权力争斗的漩涡中。“本王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圣旨已经在路上。”
“田公公……”慕容策大步来到院子。“小福?”
小福快步跑着,听完吩咐。“可是,王爷,这也太仓促了……”
“立刻就去,办不好,本王要你的脑袋。”
院门,田公公早早备好马。小福递过马缰。
慕容策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京城全府。
全尚茽见到突然造访之人无比惊讶。惊讶的表情反而让慕容策松了口气。既然全尚茽都不知道和亲的消息,事情就还有转圜余地。“叔父好!”
上一次来,称呼还是官职。这次,却成叔父。
全尚茽回礼。
“叔父之长房嫡孙与郡主姩儿,年纪相仿,堪当婚配!”只是当中的是非曲直没有表露出半点。年纪相仿做为婚配的理由未免过于勉强。
不但勉强,而且还是唯一的理由。全尚茽猜不透彻,慢条斯理地说。“郡主始龀,吾孙也还是黄口,端王是不是太着急了?”
始龀说的是刚刚换牙的年纪。麻雀幼时的嘴是黄色。十岁以下的孩童皆称为黄口。黄口和始龀意思大致相同,形容年幼。
慕容策可是没有工夫咬文嚼字。“叔父,只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如果不允,本王还要去别处!”
全尚茽不允,还有许丘。偌大的京城只有这二人才能化解危殆。全尚茽是最完满的选择,但慕容策知晓唯有许丘不会拒绝。
许丘是博弈的最后一步棋,自保的最后一道屏障。
全尚茽望了望府外的骏马,又望了望不愿进到正厅喝茶的来客。“就依王爷的意思。”
“那么即刻在端王府的老宅设宴,正式订下这门亲事!”余音尚在,人已骑马离去。
全尚茽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苛政猛于虎……端王回来了!”
乌云蔽日,头顶的苍穹灰蒙蒙,空气里流动着令人不舒服的压抑。
慕容策扬鞭策马行在人声嘈杂间,远远高喊,辟出路径,朝着王府狂奔。
周遭明明喧嚣着繁华,心意却是驰骋在通往北戎的荒芜。耳边的风声,剧烈的心跳,还有厚重的喘息,这些是即将冲向敌方的一击即中。血液沸腾起厮杀的温度,脸却依旧冷峻。
端王府的正门堪比集市,围满着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人群的中心有着空场,虽狭小,却有打斗。女子明显占据上风,打得男人狼狈不堪,无处可逃。
当中打成一团,周围是笑成一团。
慕容策收紧缰绳,跃身下马。有人认出他来,看热闹的心更盛了。“这不是端王吗?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瞧了!”
男女看见来人,默契地一起喊着。“姐夫!”男的是七夫人的堂弟施瑢,女的是四夫人的妹妹方卓。
方卓狠狠地瞪了瞪眼睛。“脸也不红,你的姐姐早死八百年了,还敢叫姐夫!你再叫一声试一试?”话音刚落,手里的棒子已经又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