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进来侍候。慕容策宽衣时,布偶应声掉下来。
酒儿拾起布偶,脑袋里冒出一连串的疑问。这个怎么和她送给他的是一个样子?就是她的那个。他不是说丢了吗?怎么揣在他的怀里?布偶是她的珍爱,丢掉布偶是不可原谅,曾是她的一个心结。
对面的手掌张开,伸到她的眼前。她把双手背到身后,摇着头,眼神里含着笑意。布偶还在,他也不是不可原谅的。她为突然的发现隐隐地欢喜着。
那眼神里没有戒备,没有敌意,没有迷离的清澈不禁让人心头荡漾。慕容策握紧拳头,回以浅笑。
“这个可是王爷的东西,不好乱动。”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小福将布偶夺下来。
这段日子,主人没有女孩的陪伴睡不踏实,总拿着布偶望一阵,望得久了,乏了,才好睡去。
酒儿不爱听这话了,怎么她的布偶就成了他的东西了?布偶原来就是她的,不小心才送出去。好在夺过去的布偶被搁置在枕头旁,放在谁那里也都一样的。她甩掉两只鞋,直直倒在床榻上,亲了亲布偶,玩起来。
慕容策躺到旁边,枕着一只胳膊,望着她。“和沐哥哥说句话,不好吗?一句就好?”他撩开她的发丝,拿着手指描画着她的眉峰。“真真,是一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他拧了她的脸蛋。
酒儿的心思都在布偶上,那一下子的疼都没有打断她,不过是将半边脸蹭蹭了肩膀。
哄不出一句话,他闭起眼,仰面而睡。
她呢,扯松他的领口,掀起他的一边衣襟,当成被子盖在两个玩偶的身上。手指一下下拍打着,嘴里还哼着,仿佛哄着孩子睡觉的母亲般。她小的时候,丛氏都是这样哄她睡觉的。这两个并排睡的玩偶,就好像她和丛绍。
哼唱的声再次引来他的目光。他觉得同眠的玩偶应该是他和她。这么一想,气息就乱起来,胸口一阵起伏。布偶跟着起伏着。
酒儿一把捂住他的嘴,胡子茬扎得手心发痒,又松了开来。
她只好将布偶挪到他肚皮上。
他故意吸气。布偶跟着塌下去,仿佛掉到坑里般。她一下子被逗笑了。
“好了,天晚了,也该睡了。”
酒儿正在兴头上,哪里肯罢手,摆弄着布偶,做出摇头的模样。
同样的话又被说了几遍。
念念叨叨,没完没了,真是心烦。她拿着布偶堵住他的嘴。
这一次不但是气息乱了,心都被她搅乱了。慕容策干脆夺过布偶举高。
酒儿伸出手臂,讨要着布偶。他转而将布偶塞到枕头下面,不让她轻易得到。她干脆扑过去,明明是扑向布偶,却贴到他的脸,还差点碰到他的唇。她压住他,骑着他,撕扯他的脸,搔他的痒。眼看得手,布偶又被转移到他的身下。她没有放弃,开始翻动男人的身体,手搬不动,就用头顶。
床摇晃起来,好像颠簸的马车。
慕容策分了心神,松动了身子。布偶被她夺了回去。
“在马车里……你和你的大哥都在说……”
恰好这时,她手里的两只布偶抱到了一起。
“你们都做了什么?”慕容策踢开被子,坐起来。
酒儿吓得搂着布偶跳下床。布袜上染了血迹,大概是磨出的水泡破了。
慕容策很快发现自己想多了。她只是在玩她的游戏,根本都没有在听他说话。他将她抱回到床上。
最终,他们还是拥到一起,寻找到彼此舒服的姿势。酒儿依恋着他坚实温暖的臂弯。一声声的心跳让她恍惚回到盛夏的夜晚,母亲手里的颗颗棋子落在棋盘上面,一声声的响。
她睡沉了。他才给她受伤的脚涂了些药。
甘华宫,君王寝殿。
黄豆粒大的灯火跟随着行走的人在摇曳,挣扎于湮灭的边缘。昏暗里,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严信穿着披风跪在地面,帽子沾满雨水,遮住整张脸。
慕容需说:“这能行吗?”
“皇上是觉得哪里不行?”
“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微臣想不出来比这再好的法子了。”
慕容需搓着手,来回走了几步,直摇头。“还是算了吧?母后喜欢做主就做主好了,正好省得朕操心,受累。朕觉得,这样挺好的。”
严纾拖着件长衫走来,依偎在身边。“皇上,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个样子。天天被数落,臣妾看着都心疼呢?那些话也太难听,皇上不会都忘记了吧?”
“母后说过的话,朕哪敢忘记。”
“臣妾看,皇上就是忘记了。”
慕容需摆起手,紧张地朝着门边望。
“皇上放心,微臣都安排过了。”
“皇上可不能这么下去了?皇上都心疼臣妾一下下吗?别人都把心思动到臣妾头上了,要是哪天把心思动到皇上的身上……”
那些话不止是难听,有时还有威胁。自古被赶下龙椅的君王都是什么下场,谁会不清楚呢,只有死路一条。慕容需突然变得着急起来。“那,现在,还能怎么办啊?”
严信说:“微臣查到,大将军宗琰攻入北戎王宫,洗劫财物,据为己有,头戴北戎王冠,接受将士朝拜,宗琰早有不臣之心。宗家早晚是祸患。”
“有这样的事情!可有实据?”
“如今,只要在宗府搜出赃物,定能坐实他的罪行。到时候,不等人进宫,在京城外,就动手……”
慕容需颤抖地说着话,还不时地东张西望。“严丞相,我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
“皇上,下决心吧,大将军就要班师回京了。”
“就要回京了啊?丞相还是和朕商量一下,看看给大将军什么封赏吧?大将军喜欢的东西,母后觉得够面子的封号?”
“皇上的意思是先稳住宫里,宫外的事情才好,得手。皇上,臣妾猜得对不对?”严纾摇动着绣着龙纹衣袖。
慕容需被摇晃得发晕,胡乱点着头。
“皇上,放心,微臣已经谋划好了。此事就让方家出面?”
“那行吧!那行吗?”慕容需念叨着。“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没有宗琰,还有……宗凡呢!”
“宗凡并不在京城,有没有到渭西都不一定呢,能不能回京城……”严信阴险一笑。“更不一定。”
慕容需一下子就会意了,揽了揽怀里人的细腰,说:“朕去就寝了,岳父大人做主好了。”逃似的走开。
“微臣领旨。”严信站起身,倒退着身子走出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