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的衣领被扯住,整个人被揪起来。她的双腿发软,是站不住的,只是被动地由着别人拎着。身后是树干,勉强可以依靠一下。
有一刻,她是窒息,即将断气的昏迷。她眯起眼睛,似乎是望见了长发后边的脸。
最后,她被扔到地上。
“今晚,有月亮吗?”
一听是许嬷嬷的声音,酒儿就笑了。
再回到西子醉,已是深夜。
雅室亮着灯火。
贺澜茂在说:“看样子,不能来了,王爷还是不要等了?”
屋顶瓦片一阵乱响。
酒儿吊挂在屋檐上,从连廊跃进雅室。“都在这里。”布袋子被扔到茶台上。她是一身的泥巴和雨水,满脸的伤痕。
贺澜茂说:“你这是去哪里偷的东西了?被打成这样?”
“倒霉的,又撞见鬼了。”酒儿脱下靴子,倒了两下雨水出来。靴子进了水,袜子也湿掉了。她还要去脱袜子。
“一会儿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慕容策拦住了她,望了望小福。“快去烧些热水来?”
“你们怎么也不打开看一看……”酒儿解开布袋子,倾倒一空。“蓝花花药草应该就在里头。”
药草慢慢地被挑选了出来,不多不少刚好三株,加上之前的两株,凑足五株。
“这下好了,郡主总算有救了!喂,你是在哪里弄到的……”贺澜茂忍不住喜悦,隔着茶台去拍打酒儿的肩膀。
慕容策拂开他的手。“这些都拿去,找于太医看仔细了,再给郡主用药。”
走了一人,门扇一声响。酒儿回过神来,下意识捂了捂领口,抓起茶壶,灌了几口茶水。
“还是快些把外边湿衣服脱了。”慕容策转身出了屋子。
酒儿脱掉袜子,放在靴子上。
突然,她望着靴子发愣。那日在凤栖苑,阁楼传出声响,头顶的楼板飘下来木屑。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楼板露出的缝隙似乎是移动着的鞋底。
她自言自语起来。“不是都说,鬼没有脚的吗?没有脚的话,是不是就不需要穿鞋子了?”
慕容策隔着门板问:“酒儿,你一个人在说什么?”
“我刚才去挖药草的时候,又被鬼掐脖子了,还踩到了我的手……”先伸出一只手望,感觉不对,又换成另外一只。手上的印记经过雨水的冲洗,已经不明显了。手腕边的袖口有着隐约的月牙形的泥印记。
“伤到了吗,还疼吗?”
“光顾着害怕了,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还是挺疼的……”说话声越来越小。
“你去凤栖苑了……”问了几次,都没动静。慕容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里边是一片安静。又等了等,敲了几下门,试探着去推开。
人已经趴着身子睡着了。干净的衣服没有动,只是脱掉了外边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依旧挽着发髻,看着很不舒适。
慕容策为她擦了擦脸,洗了洗手,泡了泡脚。指甲里都是泥,一点点抠出来。清洗干净,伤痕变得清楚。脸上的,手上的,腿上的,都涂了一遍伤药。
在一旁拧巾帕的小福不禁说:“怎么就伤成这个样儿,怕是去了林子里,遇到野兽了吧?”
涂来抹去,竟漏掉了一处。脖颈后边有着指甲嵌进肌肤里留下的伤痕。
慕容策心又是一疼。这处不同别处,可是能要命的。凤栖苑没有鬼,而是有人在扮鬼。
小福惊呼。“诶呦!这药草来得还真是不容易啊!”
三天后,姩儿见好,回到王府。
老宅空了出来,只剩下那票戏班子的戏子住在里边,无所事事。酒儿再没去过。
这日,慕容策正在专注地画着梅花。
贺澜茂兴冲冲地闯进屋来。“好消息,给王爷道喜!”
慕容策没有抬头,描绘着花蕊。长锋的笔尖勾勒出柔美线条,婀娜多姿。那一丝一缕不禁叫人联想到酒儿脸颊上面的灰道道。
“王爷猜是谁上的奏书?”
最后一朵梅花尤为逼真,花瓣含着雪,蕊心娇羞。慕容策冥想片刻,题下画名《清香傲雪图》。“难道不是全尚茽吗?”
“是许大人。”
“是吗?”许丘上奏有可能。要说影响力,必是另有其人。
“许大人奏请,大将军宗琰力挺。”
拿着笔的手不禁一颤,一滴墨汁下落,污掉尚未完成的字画。
贺澜茂惊叹。“我来得不是时候,可惜了这清香傲雪图!”
画已收笔,且题好名字,不想染上污渍。贺澜茂站在桌案旁,研着墨。
慕容策略作思考,提笔写下:雪藏一柔,梅秀三春。滴落的点墨恰好做了“雪”字的笔画,浑然一体,天衣无缝。慕容策自鸣得意,炫耀一番。“妙语天成!”
风花雪月不舍,天生傲骨难存。贺澜茂不无忧虑。“我看是文不对题,标题里面有个“傲”字,应当写成:风雪压红梅,胸间藏乾坤。”
慕容策听出他的忧虑,又加上一句。整首诗是:雪藏一柔,梅秀三春。风掠梢头,溢满乾坤。
贺澜茂依旧没看出酒儿是女孩。逮住机会,就要含沙射影一番。“此番更加不妙,不伦不类。”
慕容策撂下笔,欣赏着字画,挑选出满意的字画交于小福。“这些装裱起来,送到老宅去。”
小福捧着字画,应声走开,还很有眼色地带严门。
“可惜了这些画了,王爷不是送错了人,就是送错了东西。”
“本王可是没觉得送错。”老宅空落落,挂几幅字画过去做以点缀,看着赏心悦目。慕容策觉得酒儿就是一朵傲雪的梅花。“梅开百花先,独秀天下春。”
“过些日子,柳将军回京城,还没处安置,老宅空着也是空着,要不?”
“本王已经将老宅送给酒儿了。”
“就是暂时住一住。”
慕容策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来。“丛绍的身世查清楚了?”
“他最近在宫里,四处转悠,宫门,宫道,太医属,万宝宫,还在暗中偷偷打听那把短刀的主人。就是我送给他的那把。”
“打听到了?”
“没有。”
“本王什么时候让你监视丛绍了?说身世。”丛绍和宗家千丝万缕的关系让慕容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