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南有间药铺。
宗凡端坐其中。他的身边站着不停擦汗的掌柜。
掌柜正在解释金锭的事情。“三公子说过,九小姐要什么就给什么?所以……昨个,九小姐哭着来的,我估摸着是应急,就拿给了小姐。”
“你见过九小姐吗?怎么就知道她是?”酒儿从小住在别院,宗府除了宗凡和父亲,就没有什么人见过。
“真没见过!但是九小姐后边跟着府里的师傅!师傅点过头,我才敢给的!三公子不相信,一问便知!”
宗府有十八位师傅,精通十八般武艺,号称十八金刚,早年,他们给诸位公子传授武学,训练家丁护院。原是兄弟四人,其余三人战死沙场。宗家只剩下宗凡一位公子。
酒儿素来喜欢四处游逛。暗地里,宗府总会派人跟着,悄悄保护。头年都是丛绍的活计,后来丛绍去了天度山做事,就换成十八金刚轮班保护。
那可是金锭,而且十个。
宗凡不是心疼金锭,而是担心小妹。“那你也不问问应的什么急?”
“回三公子,我留了个心眼,派伙计跟在九小姐的后面,发现小姐去了贺家的茶楼,西子醉。”
明明是茶楼,偏偏取个酒楼的名字。宗凡不屑,双眼炯炯。“姓贺的竟敢收下宗家的金锭?他家的茶水难道是瑶台玉液不成?”
掌柜顺着话头说话:“我也是觉得奇怪,莫不是九小姐被讹诈了,所以才禀告三公子定夺!”
“以后,九小姐再来,最好给东西!要银两给些散碎的就行!这是贺家收了金锭,若是什么歹人,起了歹心,打起九小姐的主意那还得了?”
掌柜连连点头。“除了金锭,九小姐还要了……”
“还有什么?”
“还要了一点迷魂药去!”
“她要这个做什么?”
“九小姐没说,我也没敢问!”
“九小姐若是要毒药,你们也敢给吗?真是糊涂!她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深浅?难道你们也不知……”
话讲一半,屋外来了人。掌柜一看,忽觉轻松了。
酒儿连蹦带跳走进药铺。“大哥真的是你!我在外边看见大哥的马了!有没有想酒儿?今儿打算带酒儿去哪里玩?”
“你来得正好,酒儿!告诉大哥,你把金锭给了谁?”
“给恩人哥哥了!”
宗凡皱了皱眉。“酒儿的恩人叫什么名字?告诉大哥,宗家要好好地谢谢他!”
酒儿扒拉着算盘,说着话。“问过,没告诉我!不过恩人哥哥长得挺好看,像娘亲,也不会笑!他救了我三……四次呢!一次是去严府给娘亲找药膏,严府的人追我,第二次是在马车里,我差点飞出去,他用脚勾我回来!嗯……还有昨天我被抓到了京兆尹的府衙,他又救了我,最后一次是昨晚,我在墙上翻跟头,一下摔下去,要不是他接住我,估计就把我摔碎了!除了大哥和哥哥,他对我最好!所以我就拿金锭给他,可是他还嫌不够,还凶我来着!说什么救的是命,要我拿命来还?”
掌柜俯身。“三公子,您看要不要去西子醉走一趟,把金锭找回来?”
酒儿搂住算盘说。“那怎么行?我都给人家了!你们去要回来,以后还有谁愿意相信我?”
“既然是酒儿的恩人,给了就给了吧!”宗凡保持着严肃。“那个药又送给谁了?”
“送给端王……”酒儿得意地转着眼珠。“的马了!我还拔掉马掌,把马车锯了一个小口子!只要端王出门,肯定摔个大跟头!”
“真是调皮!今后不可以的!”宗凡站起身来。“大哥还有事情,你自己去玩!”
“大哥去哪里?我也要去!”
“很远的。”
“带着我?大哥许久都没有陪我玩了!”
宗凡禁不住缠磨,答应下来。临时找来马车,带上了酒儿。
天度山在西郊,大约一个半时辰的路途。到集市,兄妹才分开来走。
恰逢初一,正是热闹的日子。山里人扛着山鸡,拎着鱼,挑着米担子,背着柴火,缕缕行行来赶集。冒热气的馍馍,飘香气的烧肉,吹得鼓起来的糖人,到处都是让人流口水的味道。
酒儿看到什么都想买,塞满布袋子,朝着山里小屋走。
走到山脚,有些累,坐在河边歇歇脚。酒儿边吃着东西,边打着水漂。小石子飞出去好远,激起一连串涟漪,仿佛朵朵开放在春日的花朵,又仿佛扇动翅膀的翩翩蝴蝶。她一会儿欢呼,一会儿蹦跳。
旁边,垂钓的人受到影响,遣派来仆人。
那仆人是小福。“见天的都能碰见你!昨晚的帐还没和你算呢!”
“欠的饭钱不是已经给你们了吗?还有什么账?”
“我可是和你说,惹恼了我们王爷,哭都来不及!识趣的走远点!”
酒儿叉起腰。“山是你家的?河是你家的?我高兴在哪儿,就在哪儿!识趣的就给我走远点!”
“我们王爷钓鱼呢,你在这里嚷嚷,鱼还不全给吓跑了?你这不是存心添乱吗?不走,也行!安静了点!”
果然,不远处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深紫色的装束,一个穿着黑里略带红的衣袍。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鱼竿。
酒儿眼前一亮。“这个好玩,我去看看!”
小福阻挡。“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看你,我去和恩人哥哥打个招呼!”酒儿虚晃几下,绕过人,来到鱼篓旁。
鱼篓浸在河边,一半在水里,一半露在水面。里边的鱼拥挤在一处,游不起来,扭不开身,翻滚着尾巴,拍打起水花。“太好玩了!我也要玩!”酒儿蹲着看了一会儿,就去抢鱼竿。
慕容策躲闪开她的手。“怎么又是你?你是在跟踪本王吗?”
“我可没有跟着你们,我家就住在这里!”酒儿朝着身后的大山指了指。
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贼人自然要住在山林里。慕容策彻彻底底把酒儿想成了贼。
“恩人哥哥,就借给我,玩一下呗!就一下!”酒儿打起商量。
慕容策稳稳坐着,根本没去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