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策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宗凡。任何时候,总能做到古井无波,心平如镜。如果他不是宗家的人,就好了。
“这几日,酒儿在学《国殇》,本王喜欢这首诗,最喜欢诗的最后一句,身既死兮神以灵……”
魂魄毅兮为鬼雄。宗凡默念着,下意识攥紧手掌。端王已经开始嫌弃酒儿的目不识丁,以后说不定嫌弃的东西还会更多。他觉得将幼妹留在端王身边好过进皇宫,但是又不得不承认酒儿和夫君之间的悬殊。“王爷认为酒儿,一个女孩子也需要学《国殇》吗?”
“酒儿不喜欢,本王绝对不会强求,酒儿喜欢,自然都随着她。”接着,慕容策忍不住去称赞。“宗公子可能还不知晓,酒儿是过目不忘,天赋异秉。”
“这一点倒是随了她的娘亲,模样也是像……”宗凡有些忘情,险些就说出元秾的名字。
这时,门外传来杂声。小福急急跑来。“王爷,凤栖苑出事了!”
另有一人同来,也是高着声音说话。“廷尉大人,凤栖苑搜查受阻!”
前一刻还在谈话的两个人,相互对望之后,同时站起了身,大步朝着外边走。
凤栖苑门前,聚集了不少人。元彤提着双剑,横在前边。许太妃也在,站在正中间,一左一右是许、陈两位嬷嬷。田公公满脸堆着笑容,不停地和礼公公说着好话。
礼公公说话:“公子,你可来了。王府的人拦着不让搜这个院子?有点可疑!”
宗凡质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抗旨吗?”
许太妃说:“不关王爷的事情,是本宫的主张。凤栖苑只是一处空院子,放着九夫人宗蓼羲的嫁妆。要说有什么,没什么,你们宗家最是清楚。”
元彤嗓音嘶哑,可还在喊:“宁王府的人都已经被你们宗家害死了,难道死后的冤魂,你们还不肯放过?今天,谁想进去,就先问一问我手里的剑答应不答应!”
她手里的剑顺势横扫了半圈,一股寒光袭来,一阵冷风刮过。
慕容策顺势迎合。“这里阴气重,所以一直封着,这么多人进去,怕不好,要不宗公子和礼公公辛苦一趟?”
王府的阻挡不是平白无故,礼公公的坚持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宗凡就说:“公公,觉得呢?”
礼公公急忙凑到近前,声音极其小。“宗太后要搜的是先帝的墨宝。”
先帝墨宝那不就是遗诏吗?
宗凡是心头一惊。“既然是搜查,就不能有所遗漏。”说完,他率先踏上石阶。廷尉府的官兵跟着一涌而上。
推搡着、叫喊着,一片混乱。
慕容策担心母亲受伤,上前去搀扶,“母妃,放心。”
许太妃却是慌了神。“策儿,不能让他们进去,快些……去拦住他们……”
元彤已是挥起剑,砍伤了数人。
宗凡看不眼,几下拳脚,缴了她的双剑。
礼公公说:“王爷,还是让八夫人回避一下的好。”
这会儿,酒儿坐到了树杈上,鼓着掌,叫着好。她的两条腿悬在众人的头顶,来回摇晃。“打啊,怎么不打了?”
“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姑奶奶啊,您可快点下来,别摔着了。”小福弯折着身子,等候着树上的人跳下来。
田公公过来,举高了双手,打算接住她。“这凤栖苑放的可是九夫人的嫁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耍,看热闹?”
“对啊,这里面都是我的……我们九夫人的嫁妆,要是你们给弄坏了,谁来赔啊?”酒儿说得激动,站到了树杈上。
“大哥赔。”
得到保证,酒儿显得高兴,跳了跳。树杈抖落下来一些残雪和枯叶。扬起头的人迷了眼,挥着衣袖阻挡。
酒儿突然想起什么,喊起来。“等一等!”
宗凡无奈折返回来,站到树下。
酒儿跳下来,拉扯着人来到远处的墙边。“这个院子里闹鬼的,大哥还是不要进去了。”
“还藏了人?”
“不是人,是鬼!”
“无论是人还是鬼,大哥都不怕。”
酒儿望了一眼门前的慕容策,又悄悄地说:“王爷已经偷偷把贺大哥家里的东西搬走了,好像是要给哥哥和爹爹送过去。王爷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坏人,大哥可不可以就算了,万一他一生气,不送东西怎么办?哥哥和爹爹不是着急等着用的吗?”
“他不敢的。”宗凡很是肯定。
旁边,礼公公催促着。“公子,先办正经事要紧,再说闲话也不迟?”
田公公叹了口气,接连摇头。“这儿可是宁王家族安息的地方吧?那么多人闯进去,怕是会吵到他们的亡灵!”
“等等,大哥,等一等!我还没有说完呢!”
这一次,无乱酒儿怎么喊,宗凡都没有理会她。
“大哥?你都不理我?今后,也别想我理你!喊你大哥!”
酒儿跃身站到了墙头上,叉起腰。“宗凡,你敢进去,我就告诉我娘亲!”
宗凡的脚步是越来越慢,最终不情愿地停下来。
礼公公感觉到情势变化,便说:“公子,还是快一些,宗太后那边还等着复命呢?”
忽然间,宗凡注意到酒儿嘴唇的伤痕,问:“酒儿,你的嘴怎么了,王府又打你了?”
酒儿默默地望向慕容策。
当初大婚,幼妹被吓出病根来,一病数年。宗凡早就想寻着机会为幼妹讨回公道。“宗家的人也是什么人都可以发落的吗?这就怨不得宗某了。”他手腕抖动,利刃出鞘。
廷尉府的官兵纷纷跟着抽出剑。转眼,四周涌来一大群的护卫,围住人,与之对峙。
元彤异常兴奋,似乎一直盼望着这么一天,这么一场。“来啊,全都朝着我来!”她重新提起剑,跃身冲在最前边。
“大哥,不是打的,是被咬的……”酒儿跑来,捉住兄长的臂膀,一边说,一边龇起牙。“王爷咬的!”
“王爷咬……”宗凡稍微愣神,不需要回答,便有了答案。
但,酒儿还在画蛇添足地做着解释。“王爷说是喜欢,我觉得不像,就是咬人?他还勒住我,差一点没掐死我,还拿雪球打我来着,他的雪球比我的大,打在身上可疼了……”
那样的画面实在是难以想象。在场的人终是听明白其中的情由,忍不住发笑。冷面的端王何时改变心性?周围是一阵阵的笑声。
宗凡自然也是发笑,但是他不允许别人来嘲笑端王的同时捎带着自己的幼妹。“很好笑吗?”
“都退下。”慕容策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元彤。
周围立刻安静许多。
宗凡收起宝剑,转身带着人离开。礼公公感觉到情势不妙,弯下腰去,紧紧地跟在后头。
酒儿是依依不舍,一边追着,一边说着。“大哥,我都被人欺负了,你都不管吗?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她的脸上写着哀求,语气里满是可爱的撒娇。
宗凡觉得应该有所表示,望了望身侧。“酒儿才十一,王爷是不是太心急了?”
送客的慕容策窘得无地自容,还强撑着脸面摆出无赖的模样。“那又怎么样?她现在是端王府的人,自然是随本王的心情。”
酒儿说:“我十二了!”诚然,这话不是在维护男人,而是单纯地在炫耀。
宗凡说:“还没过年呢。”
酒儿说:“快过年了!”
宗凡拽下腰间钱袋,放到她早早伸过来的小手上。
酒儿打开钱袋。小福凑过来朝着里边看。钱袋里是黄澄澄的金饼,不多不少,恰好十二个。看来,金饼是压岁钱。酒儿拨来拨去,不见蜜饯,有些失望。“这些是什么破玩意?都不能吃!”
小福说:“姑娘,这些金饼可是能买许多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