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来的贺澜茂见到受损的物件,有点不耐烦。多少正经的事情忙不过来,还要侍候一个丫环,时不时为着她善后。上次是玉镯,这次是砚台,再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东西还在其次,主要别再伤到端王。
“是谁拿了本王的东西?”
一声吼,墙头的鸟惊起。
伏轩院失窃,那还得了。刚走出来的贺澜茂又转过身,被田公公拦住。
不大一会儿,小福跑出来,寻到人。“还是您吧?”
酒儿捂了捂胸口,好半天才在众人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弹弓。
“王爷的东西,您怎么可以乱动呢?”
“是王爷说的,王府就是我的家,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哎呦,王爷就是那么一说,您就当真了?就算是真的,那也要分,是什么东西啊?这个可是我们王爷的……”命根子,念想,还是一个父亲对夭折儿子的疼爱,真说不好拿什么词儿去形容。总之是碰不得的一道伤痕。
“行了,行了,快拿回去,说得我头都疼了。”
小福没敢伸手。“您啊,还是自己送进去吧?可是,没人敢代替您的。”
酒儿踮着脚,像只猫一样来到书房,探着头望了几眼,才悄悄靠过去。弹弓放回到木匣子里,和绸带一起。
慕容策问:“你喜欢它?”
“它和我之前的那些个都不太一样,劲儿大,拉不太动,不过打得特别高,特别远。”
“当然是不一样……你看,这个叉是胡杨木的,最是坚硬,这个弦是鹿筋的,最是韧性。”
“最坚硬,不会裂吗?”
“不会。”
“那也不会发霉吗?”
“不会。”
他们头挨着头,一起欣赏着。
“难怪,我觉得不一样呢?”酒儿小心地抚摸着弹弓,好像抚摸着猫儿的脊背。
“你是真的喜欢吗?”
“喜欢。”
弹弓被放回到她的手里。
“喜欢就好好地对待它,别弄坏了它?别让他伤心?”
酒儿一直在点头,光顾着欢喜,至于他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挥舞着弹弓,特意跑到小福的面前,一阵炫耀。
不幸被田公公言中,酒儿没有罢手,终是闯下弥天大祸。
酒儿将瓶颈系上绳子,拉倒花瓶。花瓶轰然倒下,摔得粉碎。花瓶不同于砚台,遮掩不住,而且不好修复。
慕容策望着满地的狼藉,终于悟出来,不仅仅拿着淘气就可以解释女孩的行为。她是故意,好像上一次烫伤他的手臂。她向小福打听他的喜好,不是为了讨好他。她是想要激怒自己。当然,她的目的可不是想挨板子。
花瓶的碎片还没清理干净,许太妃就到了。没有人通风报信,许太妃是来送姩儿来上课的,偶然撞见眼前的一幕。奴婢们被召集来,跪到在地面,身子伏低,紧紧贴近地面,仿佛自己是一片秋天的落叶,瑟瑟发抖。端庄秀丽,风韵犹存的许太妃突然凶狠起来。酒儿被吓住,突兀地站立着,杵在中间半天,迟钝地跪下来。
“都不承认?那就一个不留!”
人群骚动起来,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的,皆有之。虽然没有人指认罪魁,但是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朝着酒儿望过去。酒儿刚想要起身,被田公公硬扯住衣角,拉回来。“回许太妃,是老奴不小心。”田公公主动承认。
“别人不知道花瓶,田公公也不知道吗?想清楚了再和本宫说!”那年,端王幼小,重病不愈,在许家的庄子住了一段日子,总算养好病。可是,人一回宫,就又是小病不断。万般无奈之下,尝试它法。高僧指点,用葫芦花瓶镇宅。曾有道士看后箴言:花瓶破,主危难。许太妃当时便问过破解的方法。道士明言:损坏花瓶的人来抵命。
毕竟性命攸关,田公公经过短暂迟疑,才做出肯定的回答。“老奴知道,老奴清楚!”
“拖出去,杖毙!”
酒儿说话。“太姐姐,不要打老伯伯,花瓶是我打碎的!要打就打我吧!”
“不是打,是打死!”许太妃冷笑,牙缝里挤出字来。
酒儿站起身,说得理直气壮。“为什么打死?多少钱我赔给你们就是了!”
“不用赔钱,赔命!来人啊?”伏轩院的奴婢只听端王的命令。话喊出去了,却没有人应答,更没有人执行。许太妃差遣陈嬷嬷去搬救兵。
不大会儿,田岱带来一拨人,将伏轩院里里外外都围住。贺澜茂呆在值事房,没露面,只是听着前院的动静。酒儿被捉走,按到长条的凳子上面。“谁敢打我?我哥哥是丛绍,我大哥是宗凡,我姑姑更厉害……”鞭子传来传去,没有人敢动手。别说女孩口中一连串的厉害角色,就是王爷那里也是不好交代。田岱早想除掉女孩,拿过鞭子狠狠地抽打下去。
酒儿惨叫着,挨了几鞭,之后,发现鞭子落下来,身上却一点都不疼。原来,田公公扑过来护住了她。田岱望见是兄长,实在下不去手。小福跑来,夺过鞭子,抽打着凳子腿和地面。酒儿很是懂得配合,顽皮地高喊,辱骂着田岱。“姓田的,你等着,等我哥哥回来,把你剁成肉饼,喂狗吃,狗都不想吃……”
鞭挞的声响尖锐,伴随着哀嚎此起彼落。一声声传进正厅。一直沉默的慕容策终于发出声响。“花瓶是本王打破的!母妃有什么不高兴尽管冲着本王来!”
“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上!”
“本王看谁敢?”
“本宫就敢了,狠狠地打!”
因为子虚乌有的话,就要人的命,简直荒诞。更何况,女孩多次救了自己的性命。慕容策直接喊出来。“给本王住手!”
“不许住手!”母子一个是本宫,一个是本王,争得是面红耳赤。
风头不对。陈嬷嬷跑着去请诸位夫人。田公公急得团团转。“三夫人,您别光看着啊?”早年,柳玫是和硕宫的宫女,听说过花瓶的来历。
母子向来面和心不和,但当面翻脸还是头一次。许太妃惩戒柳玫,端王只是旁观;端王惩罚施瑜,许太妃同样不干预。
柳玫微微摇着头,俯身对着姩儿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