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慕容策还在颠簸里,身边少去小贼,忽然间变得空落落。心情烦躁,不时掀起布帘,望着熟悉的道路。经过三年,京城几乎没有改变。即使没有改变,也觉得陌生。即将面对的纷繁已然使他滋生出逃避的心境。
端王府。
许太妃翘首以待,望见归来的慕容策,不觉地红了眼圈。夫人们精心装扮过,一副有所期许的神情。
王府有九位夫人,过世了三个,剩下的六个,来了五个,二夫人严绣、三夫人柳玫、四夫人方月、五夫人贺澜姿和八夫人元彤。
说着话,一大家子人朝着正堂走。严绣抖动着绢帕,围绕着夫君又是擦汗,又是掸尘土,很是殷勤。慕容策拨开她的手,问:“怎么少了一位夫人?”
许太妃登时冷下脸。“这么高兴的日子,王爷提她做什么?”
元彤骂着。“她就是一个不祥的东西!”
“怎么又有什么人拿着她做文章,为难王府吗?”慕容策进一步问。
严绣说:“不曾有人来过,九夫人一直都住在藏音阁!”
又有谁会关心一个傻女?看来,九夫人已然被宗家抛弃。这么想着,不免可怜起她来。若不姓宗,善待也是应该的,可是她偏偏姓宗。不至于加害她,但难以善待。
幽禁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慕容策去渭西前吩咐过的。
三年了,都没有人来探望。看来,宗家已经将九夫人遗忘了。一旦,她被记起,难免又是一场风波。元彤说得对,她就是一个不祥的东西。三年前,她是诱杀他的饵,三年后,她又会是什么?
思忖间,慕容策落了座。视线在人群间穿过,发现不对。只见到女儿,没见到儿子。“勋儿呢?”
这句话一出,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神情大变。贺澜姿向前站了站。“王爷,怎么谁不在,偏要问谁呢?”
慕容策直截了当地又问一次。“八夫人,勋儿到底在哪里?”
元彤跪下来。“奴才该死!没有照顾好世子,请王爷责罚!”
“勋儿到底怎么了?本王想见勋儿!立即带他过来?”
好大一段的沉寂后,传来郡主姩儿的哭泣声。
慕容策站起身来。“姩儿,你说!弟弟怎么了?”
姩儿仰起头,望了望母亲。柳玫没有任何表情。不知该不该说,就干脆不出声了。
越是不愿说,越发地不敢问了。一种不祥萦绕在心头。难不成勋儿被宗太后捉进皇宫做了人质?
许太妃忍不住哭了。严绣扶了扶她,说:“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就不要再问了,惹出母妃伤心来!”
“世子虽不在了!万幸,王爷安然回来了!今后,我们王府就都好了!”贺澜姿轻轻按了按夫君的臂膀。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勋儿不在王府里吗?去哪里了?”
贺澜姿竖起兰花指。“王爷,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不知谁说了一句。“勋儿殁了!”
身子忽悠一下,跌回座位,人几乎坐都坐不稳了。纷扰至少有所征兆,但是,悲伤总是猝不及防。
慕容策深深呼吸,胸口好像压着块大石头般沉重。
这一刻,夫人们的神情各异。元彤咬破嘴唇,没有泪水,仇恨多于悲伤。柳玫紧搂着姩儿,仿佛一松手,就会被妖魔鬼怪带走般,紧紧不放松。贺澜姿看不出表情,方月不在乎的模样,严绣有点不耐烦。
环顾后,便成了母子间的对话。
“勋儿怎么没的?”
“生了重病。”
“生了什么重病?”
“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就知道怎么医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它!还是说些高兴的事!”
“这么大的事情能过去吗?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本王!”
“王爷,没有收到书信吗?”许太妃不解地问。
门边,小福含着泪走进屋子。“太妃的书信收到了!可是那时,王爷也是在……生着病……奴才就想着等王爷好了,再说!可是等着,等着,奴才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等来等去……就等到今天,回到京城,到了王府!”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当年的书信,高高举过头顶。
慕容策带着怒气夺过信,抖开来。信里并没有写勋儿的死因,只是告知死讯,就像传达七夫人施瑜的死讯般简单。施瑜和勋儿死在同一年,他守陵的第二年。“七夫人也是重病吗?”
“正是!”许太妃说。
“还不是因为那个九夫人,自打她嫁到王府,连累王爷去渭西吃了三年的苦头,还没了七夫人,就连世……也没了!该死的是那个藏音阁里,姓宗的那个不祥的东西!”元彤时时都在针对仇家。她是正妃元珊的陪嫁丫环。
看来,七夫人的死也不寻常。慕容策撇下满屋子的人,径直回到伏轩院。
伏轩院。
小福给了变通,省去通禀,放人进到内屋。
严绣香脂敷面,金钗摇动,满是媚色。“王爷,是在想念那芊芊素腰,盈盈一握吗?”
夫人们里,施瑜的腰身最是纤细。慕容策下意识地叹息,手指顺着眉梢滑落,抹去盈眶的泪水。
小福摆好饭菜,就退出屋。严绣斟着酒,提得高,落得慢,斟得满。“七夫人溺亡在凤栖苑,之后才被弄回竹晓斋的,对外只说是病故,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至于勋儿,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八夫人应该知道,但是母妃说过,不让王府里的任何人提及!”
看来,想要查出真相困难了。“凤栖苑不是一直都封着的吗?七夫人去那里做什么?”
“这些个,王爷还是不要再问了,也别去想了!母妃也是怕王爷伤心!王爷还要保重身体,王府可都指望着王爷呢?盼着王爷能回来!”严绣朝着近处走了走。
慕容策举着酒杯愣了一会儿,才问:“七夫人,平常和谁走得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