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也经常这么说我!”酒儿笑嘻嘻,抹把脸,抹出几道黑来。
慕容策突然滔滔不绝,似乎要把一辈子的话都一次说完。每添一段柴,就会说上一句。“你的娘亲不喜欢你,本王的爹爹似乎也不大喜欢本王!”
“沐哥哥淘气了?闯祸了吗?”
“没有!没有淘气,也没有闯祸!本王……很乖的!”
“酒儿也很乖,可是娘亲就是不喜欢我!都不和酒儿说一句话,也不看酒儿一眼!”眼光里是灼热的渴望,也有着涣散的失落。“沐哥哥的爹爹也是这样吗?”
“本王的爹爹……他是一个手艺人。他雕刻过一个印章,本来,他表示过,要把印章留给本王!后来,却给了本王的哥哥!”
“那就是你的爹爹不对了!答应的事情怎么能反悔?你的哥哥也不对,哥哥不是应该让着弟弟的吗?”
“本王心里也这么想过,但……不敢说出来!”
“为什么只是想?为什么不敢说?沐哥哥没有想过,要把东西抢回来吗?”
慕容策惊觉,从来没有想过取而代之。“本王还真的……没有……想过!”
“为什么?那个东西你不喜欢了吗?
“喜欢,非常喜欢!”
“那是怕抢不回来,还被哥哥揍一顿?”
慕容策心塞了。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是支离破碎的亲情,还是天下大乱?
“没有关系,别怕!有酒儿在,可以帮沐哥哥!”
“你?打算怎么帮我!”
“我哪里行?两条腿还没有你的胳膊粗,偷东西还勉强,抢东西怕是给你添乱!我不行,但我有两个哥哥,他们都特别厉害!他们都听我的,我说一声,让他们帮着你抢回来,肯定能行!”
“你也不问问,本王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沐哥哥喜欢的不是印章吗?那喜欢的又是什么啊?”
当初,始皇用和氏璧做成玉玺,命李斯用虫鸟文篆刻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历朝历代的君王奉为至宝,视为皇权神授,以证正统的信物。“和氏璧。”
“那是什么东西?”
“一块石头。”
“什么破石头还能想破头?”
“方圆四寸,上有五龙交错盘踞。”
“它在哪里?不如,酒儿帮你拿回来?”
“在皇宫里……”
“皇宫倒是没有去过,等有机会去的时候,一定帮沐哥哥要回来!”
“要回来,向谁要啊?”
“当然是皇帝哥哥!听说,全天下都是他的!虽然还没有见过,但我相信皇帝哥哥会像大哥和哥哥一样疼着我,宠着我!听说皇宫很大,沐哥哥去过吗?”
何止是去过。
“我还听说,龙榻特别舒服,沐哥哥见过吗?”酒儿幻想着皇宫的模样。“以后要睡一睡那个龙榻!一定很好玩!”
慕容策侧过脸,注视着喜形于色,胡说八道的小东西。“那个印章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若是抢不回来,怕是要没有命的,还要去抢吗?”
“为什么不呢?”
同室操戈,兄弟相残?有朝一日,去见地下的父王,该如何交代?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啊?沐哥哥不会是连试一试的胆子都没有吧?”
一旦失败,又是一场浩劫。王府将是血流成河,受牵连的还有无数条性命。
“那不去抢,沐哥哥会不会后悔呢?”
会,一定会后悔。慕容策不想再后悔。炉膛里跳跃着的火苗好像是他心中的恨,心中的悔,心中的波澜,起起伏伏。那些灰烬就好像是他的努力,他的挣扎,他的无奈。
“沐哥哥,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慕容策闭上眼睛。
许久没有声音。酒儿就去戳他的腿。
一阵疼,眉头皱起来。
酒儿却是笑了。“我还以为,沐哥哥又不能说话,又不知道疼了呢!”
柴火不足,又去砍了些树枝进来,才算把鸡炖熟。
一只整鸡连肉带汤被两个人吃得干净。好一会儿,酒儿捧着空碗,嗅着上面残留的味道。明显是解饿未解馋。“要不把剩下的那几只都炖了吧?”
院子里一片绿色,唯独树被砍秃了枝,孤零零地站在当中,仿佛被剥光了衣服般。“明天,我们一起回京城!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我要吃牛腿那么大的鸡腿!”酒儿反复舔着嘴唇。
“不是马腿那么大吗?什么时候又变成牛腿了?”
“总之,就是很大的意思!”酒儿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沐哥哥,刚才说回京城吗?可是,京城里有这儿这样的药草吗?娘上一次给那个人治病,需要十天呢!沐哥哥哪里都不能去,不然腿会烂掉的!”
慕容策只当小东西在依恋着自己,危言耸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