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 破屋和火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奔行了数个时辰,直奔出大漠,到达初见水草的土原地带,二人才在一个无人荒村角落找了间废弃屋子停下来休息。
“你先休息会,我去找些吃的来。”
孙若灵依然背对他,不答话。
白老大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恼怒,不再理会,径直出门。
殊不知,孙若灵此时正琢磨暗杀白老大的事。
黄花大闺女无故遭到羞辱,她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现在无法折回去杀了那妇人,只等日后有机会再报下药羞辱之仇。但眼前这老头此时对她放松戒备,她若要杀了他,是有很大可能的。
白老大出去之后,孙若灵便开始在破屋中搜索可以手刃老头儿的武器。她全身上下的衣服被妇人的下人给换掉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指头般粗细的精钢轻软长锁也给收走,她现在手无寸铁,要杀老头有些困难,但是她不灰心,非要在破屋中翻出什么利器来才行。
整个破屋本来就老旧得摇摇欲坠,布满蛛网,她却非要乱翻乱看,不一会儿,满屋尘土飞扬,她身上也挂了很多断续蛛丝和灰尘。
翻遍了破屋中的妆奁橱柜,厨房也被她翻个底朝天,终于在一块霉迹斑斑的案板下翻到一节断裂的刀片。
她举起刀片看看,发现上面只是生了一层薄薄铁锈,刀刃尚且锋利。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后,她飞快地把刀片藏在衣袖中,然后回到破屋大厅中坐下静等老头归来。
恰巧这时,白老大提着一袋包子回来。
正好,吃饱了有力气杀你!
她暗道。
“饿么?吃吧!吃饱了歇一晚,明早继续赶路。”
白老大没功夫细究她一身脏污是做过什么导致的,反正完完整整给送回去,对得住少年便好。
他把包子递了过去,目光不过多在她身上停留。
孙若灵不语,接过包子,拿起一个狠狠咬了一口。
她已饿的饥肠辘辘,一口下去,包子汁陷顿时喷溅出来,沾了她满嘴。
白老大见她吃相狼狈,知冷知饿,方知她还没像世间那些痴情怨女一样因为见不到情郎而神魂游离,迷失自我,心里稍有些欣慰之感。
看她吃得急怕她噎着,白老大顺手把水壶递给她。孙若灵眼皮抬也不抬,也不说声谢谢,拿过便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出于拆散他们的愧疚之感,白老大不去计较她礼不礼貌,只当这是弥补。
夜色渐深,寒气来袭,白老大在破屋大厅之中拢起一堆柴火,顿时屋内暖洋洋的。
孙若灵吃饱喝足,一歪头倒在柴草堆上便开始呼呼大睡。
夜半,她一醒来,转身便去搜寻白老大的身影。
柴堆已快烧尽,借着微弱火光,孙若灵看到了白老大枕在摇摇欲坠的房梁上的矮瘦身影。
白老大虽睡在不及他背宽的房梁上,却躺得十分稳固,看样子身手不弱。见他身上此起彼伏,鼾声不断,想必睡得很熟。
她心道:这是个绝好的时机,趁这老头睡熟,在他毫无戒备,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出手,绝对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她白日里装得那样乖巧,只把恨意加在了秦文络身上,这老头哪里会猜到她对他竟然有了杀心。
孙若灵慢慢从柴草堆上爬起来,草堆哗啦啦响了几下。白老大双目紧闭,鼾声不断,似乎没有被那细微的声音惊醒。
孙若灵脚步比猫还轻,悄悄来到桌子前。她抬头望了一眼这破屋的结构,心道只要踩上桌子,从柱子上一借力她便可一刀刺入白老大脖子,那时他便一命呜呼了。然后,在他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告诉他这是报他看了自己身体之仇。
如此,她二人之间的恩怨自此便一笔勾销。等杀了这老头,她日后带足人手端了那淫窝。至于秦文络,相信他不是那种瞎三话四的人,他与自己无仇定然不会出去乱说,那么这件事便可告一段落。
这样想着,孙若灵便如自己臆想一步越上桌子,转身踩上柱子举着刀片便往白老大脖子处刺去。
刀片刚要递到白老大脖子前时,白老大双目突然睁开,只轻蔑地瞥了孙若灵一眼,便翻了个身,落到地上。
孙若灵大惊之下,送出去刀片的手臂未及收回,只好双手攀附房梁,再去瞧老头的动静。
这时,白老大布满皱纹的嘴角微微勾起,手里一颗不知何时捡起的石子已弹发出来,向着横梁最薄弱的地方撞去。
还没等她有时间反应,哐啷啷几声房屋倒塌杂音夹杂着她的失声惊叫响彻四周。
待灰尘落定,白老大绕过砖块瓦砾断木,一步步走到夹在几根交错搭起的梁木间的孙若灵。
白老大不知动了拿根梁木,竟然能让破屋倒塌得如此巧妙,正好把欲行不轨的孙若灵给夹在其中动弹不得却又不伤她分毫,可见其老谋深算,高深莫测。
破屋中那堆碳火上压上了梁木,正在慢慢燃烧,不大一会火舌已起了两尺高。
火焰离孙若灵只有一丈远,而且有蔓延过来的趋势。火光下,孙若灵落了满脸尘土,狼狈不堪,正试图从梁木中挣扎出来,一歪头,瞥见火光心中更是急迫万分。
她心道: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我还有大好人生没有享受,家里还有父母等着我回去团聚,他们也一定不想我就这样被烧死,死在这荒凉地方……
想到这里,情之所至,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一抬眼,老头正在她正前方不远处静静看着她,她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说:“我错了……呜呜……老前辈,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起杀心,我真的错了,你快放我出来吧!”
白老大听她这么凄惨地呼救,没有立即动手掀开木头救她出来,反而笑吟吟地盯着她看。
孙若灵眼泪掉个不停,混着脸上的灰尘泥土,留下一道道泥痕,比之她之前任性高傲样子差之十万八千里。
白老大温淑女子见得多,此时见这烈性小妮子此时也有求饶时候,有趣得很,同时也是报复她不念自己救她的恩反下杀手的行为,便静静地看了许久。
眼见火已经烧过来,白老大丝毫没有救她的意思,她自己被压住动弹不得,眼泪更是不住地掉。
“老先生,老前辈,我真的错了,你救救我吧……呜呜……”
她哭得声音沙哑,已快要绝望,白老大还是不为所动。
看来这老家伙是铁了心要她死,她突然后悔起来。都怪她起了歹心,人家明明好意相救,她却要杀人家……
“老先生,我错了,你救了我,我不该不识好歹……”
她话还没说完,身上的木头已给挑起来几根,接着她整个人被从木头中抽了出来,给放到远处空地上。
她在木头中被压了许久,脚已经酸麻,刚一落地晃了晃身形才站稳。
再一抬头,白老大背着手若无其事站在她前面。
她顿觉面上无光,低着头乱抓衣服不知所措,眼泪也顾不得擦。
“这只是个小小的惩戒,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丢蛇窝里去。”
她低着头默认,不发一言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