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报应
刘三这无赖是真蠢,也是真大胆,夜里这一回行动的时候就那么巧,被沈崖香给撞上了,两人在暗道内走岔道了一开始没碰上,在沈崖香往回撤走到另一个出口的时候才又碰上他。
那时他正北出口处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和骷髅给吓得都瘫坐在地,没力气跑,昏暗中沈崖香又跑来,他才陡然从失魂的惊吓里回神,拼命地往外跑,沈崖香又要拦他,他直接被吓得魂飞天外,以为碰见鬼了,这才慌不择路往外跑。
沈崖香不知内情,想到方才的危险,还又骂了刘三好几句。
要是对方肯听她的劝,不直愣愣跑出去,那些和尚也不一定会突然起杀心,明明可以报官带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弄得现在如此惊险!
也不知这无赖被贼人打死没有。
只会败事的东西!
她继续道:“我一想这下肯定要糟了,搞不好他们要鱼死网破,孙师弟还在屋里呢,他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还有那么多被我引过去的香客……稍有不慎,大家就都跑不掉了,我就只好再想别的法子了。”
“正好在暗道出口那儿,发现堆了一些那种能烧起来能发光的石头,以前我在永宁见过,就捡了一些,为了把他们烧起来,本来是想去殿中找菩萨借一些松油和门闩一用的,”庙里有长明灯,里面就装着松油,“后来发现殿门后放了不少松香末,那门闩取起来费劲,就拿了那松香末。”
说起来她还有些惊讶,“我也是才知道松香末再烧起来后竟然发出金光,弄得像是佛光普照一样。”[1]
容隽道:“那也是这群贼人作恶多端,死期要到了。”
“容兄,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恶,这是寺庙,供奉着菩萨法相,就在这眼皮子底下竟藏污纳垢至此,他们杀了许多人,大多都是女子,有一些都白骨化了,年头不浅了,竟一直没有被发现。”
沈崖香自以为见过不少恶人了,但这样多的尸体,也是头一次见,说起来脸色也白了白,“这些人永宁也容不下他们,就该被千刀万剐!”
容隽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附和道:“对,他们肯定会被千刀万剐的。”
沈崖香回过神来,又问他:“容兄,你怎么跟那些官差一起来的?”
官差来得快不说,且人数不少,肯定是提前就有所准备了,等看见她弄出的动静再从山下上来,也不会那样快。
后方火把攒动,有人过来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却是几个官差过来了。
容隽收回视线,淡淡地与沈崖香解释道:“你与狗宝走后,我还是觉得你们此行太过冒险了,就找了官府去报案,好在他们肯听我的劝,能尽责,所以这才正好赶上了。”
沈崖香“哦”了一声,看着靠近的官差,道:“那他们确实还挺负责任。”
打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皂衣的中年汉子,神情又刻板又严肃,正是这群人的头儿。
听得容隽这番轻巧的言辞,他从沉重悲伤的思绪里回神,心中忍不住吐槽,不知这位公子是对“劝”有什么误解?
他所理解的“劝”应是先拿道理说服别人,而后使人听从。
而对方的劝,严格说来也差不多,只是顺序倒转了——先使人听从他。
一群人被他制服后,又被强行指使得团团转,硬是从二十年的卷宗和衙门日常失踪人口登记资料里搜寻出了包含“通灵寺”三个字的数十条信息,又传唤了还能够找得到的相关报案人,以及在通灵寺求子成功的几个妇人。
而他花了一个时辰整理信息,询问相关人等,之后,就拿道理来说服了他们带着武器人手上山。
他从未见过这样惊才绝艳又矛盾的人物。
明明先前所做所为,冷酷无情至极,为了戳破通灵寺的求子灵验谎言,言辞极其犀利不留情面,逼得那几个被传唤而来的妇人都活不下去了。几个家庭,还会有不知道多少家庭会因此分崩离析。
但,上山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他产生幻觉,竟从对方神色中发现了担忧、乖巧,以及委屈。
明明他参与通灵寺的案件的态度非常急切,一进门就迅速掌控了局面,作风狠厉,不像是会耐着性子给人讲道理的人,却偏偏带着一脸的不耐烦给大家伙梳理了一遍案情,即便他强逼大家也会上山。
当时就觉得非常违和。
现在见他好言好语、和颜悦色的对着一位姑娘,突然就茅塞顿开了——这位能制得住他的姑娘,一定是个非常正派的人,才逼得他为了讨好人家不得不学好。
自以为知道了真相,他先朝容隽拱手,交代道:“这庙中的贼子已经被抓捕或杀了,留了几个兄弟清理后事,这贼首我要即刻亲自压他下山,案情重大,还要往府衙上报,难保山上没有漏网之鱼,虽然也派了人去搜捕,为了安全起见,山上的人还是速速下山。”
容隽微微颔首。
他心中略略一松,随后又更加郑重地朝沈崖香道谢:“今日之事多谢姑娘大义。你冒险找到的那些银两,我史忠良在此发誓一定归还百姓,用于百姓身上,姑娘放心!”
沈崖香:“……什么?等一下,你说那些银子,那是我……”捡的!
不等她说完,对方已经朝她点点头,然后拍马往前走了。
“哎,你……”她看看身边光风霁月的容隽,悻悻地将“捡的就是我的”给咽了回去。
大恶之道,肯定不包括把那群假和尚搜刮到的香火钱占为己有。
似乎是有点过于低劣了。
听起来还有点儿小气。
安慰了自己几句,她默默地收回视线,就听一阵呜呜声,循声望去才发现史忠良的马后拖着一个活物,确切的说是个不成人形的人,瘫在地上不知骨头断成了几块,绵软如烂泥,已经伤重不能行走,全赖马的拖拽和几个官差不时踹几下才能往前走。
沈崖香勉强从对方独特的长眉须才确定了是那个贼方丈,不管他遭受何种对待,她都觉得活该。
眼看这团烂泥要越过她,她想到什么,开口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