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崖香这一觉睡得很沉。

　　期间倒也迷迷糊糊醒了几回，具体次数她记不得了，发生什么也没有太深的印象，只依稀记得喝了药还是吃了东西，姜略帮她擦洗换衣裳，然后就是耳旁一直铿铿锵锵好像有人在打斗。

　　有一次动静太大，她迷迷瞪瞪一激灵爬了起来，但马上就被姜略拉了回去，被他拍着哄着，很快又睡着了。

　　不知是一场没打完呢，还是打了几场，她实在是太困了，也睡懵了，分不清了。

　　她彻底睡饱醒来时天还是黑的，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姜略就在她身边，他的手搭在她腰间，呼吸落在她鬓角，两人正交颈而眠，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能够看到周围的轮廓了，这空间并不大，姜略身后约摸三尺处有些微火点明明灭灭，那是个炭盆，上面架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口锅？

　　炭盆再往外两步就见壁了。头顶上方的空间更窄，尖尖的，正是在北地最常见的帐篷。

　　此时她就躺在帐篷里，那肯定还没回南山关。

　　沈崖香刚一动，姜略就在她臀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拍了起来，她不由哭笑不得，这是带女儿带出来的习惯，半夜里圆圆醒了，他轻轻拍拍她的屁股，小姑娘很快就能睡着。

　　可沈崖香并没有被哄睡着，睡饱了这会可精神了，见姜略没清醒，她也没动，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外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

　　声音都很陌生，是两个男人，一个话多些，一个话少言简，嗯啊支应几声。话多的那个一直在说，不是问话少的那个之前出任务的情况，就是在骂骂咧咧地抱怨。

　　听起来他们都接的同样的任务，任务难度颇高，两人本来分属于两只不同的队伍，现在队伍碰着面了，于是决定结伴一起干，入夜前他们就已经联手对敌了一次，虽然还没有完成任务，但也取得了一次胜利，打击了任务对像的同伙。

　　沈崖香一头雾水的想着:外面值夜的人当中肯定有一个是姜略这边的，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任务又是什么？他还有盟友吗，以前也没听过啊，难道是韩家？

　　就听多嘴的那个说得激动起来，提高了音量咒骂道:“姜希夷这贼道果然是居心叵测，先帝时，他就一直鼓动朝廷打压各大部落，却对渤海贱民和汉人多有宽宥，以至于酿成了今日海城之祸！

　　那些渤海贱民竟然敢联合汉人叛乱，我听说守城的不光有渤海国皇室遗孤，那个李挚还是大周的嫡皇子！早把那些贱民打杀或流徙就没这么多事了！”

　　“更可气的是，要不是追着他到此地，谁能想到姜希夷竟然还已经和几个部落败类勾结起来了，那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还保护他，简直该杀！好在是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阴谋，不然假以时日，北境被他如此祸害必成祸端！”

　　沈崖香:“……”

　　她默默地看着枕边的姜略，心想，他乖极了，哪里坏了？这些人的任务竟然是要杀他，简直该死！

　　部落败类能够是他的同伙？

　　呸！

　　就她寻找阿邻的这一路上都见了不少趁战乱抢掠的人，这些人为祸比之朱里贞也没什么差别，都是无恶不作。

　　她将有钱大肆宣扬，打她主意的也不少，在南山关内她就遇见了几次袭击，要不是隐藏了行踪和身份，又有老王给她打掩护，她出关都难。

　　这些坏透的人能来保护姜略？她怎么就不信呢！

　　那话痨似听见她的心声一般，继续说道:“我听说姜希夷最会鼓动人心，太祖英明神武尚且被他说动，区区败类，想必都挨不住他三句话就被说动为他卖命了，再加上道家有些鬼神莫测的手段，听说他那师兄姚方……”

　　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他的那张嘴呀的确是能耐，沈崖香一回想，除了他哄她的时候，她都从没赢过，还心服口服。

　　她略一走神，帐外话痨都换话题了，转而说起了海城之围，道是朝廷已经派兵要从海路辅助攻城，前后夹击，兴人必胜。

　　沈崖香此时没心思关注遥远的海城，她还在想姜略的嘴，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伸手碰过去。

　　只是她刚一凑近，姜略就长臂一收将她裹在了怀里。

　　“你醒着的呀！”沈崖香压低了嗓音嗔道。

　　回答她的是那张嘴迎过来，对她一贴一合，唇齿相嬉。

　　某个瞬间，沈崖香突然就认同了那话痨说的，他怕不是真有什么鬼神莫测的手段——

　　不然为什么他明明亲的是嘴，却次次都能挠到她的心里来？搅得她心口一时怦怦乱跳，一时飘然欲醉，忘乎所以，一时……肚子竟还咕噜咕噜叫起来。

　　这个倒是怪不上他了，是她饿了。

　　姜略闻声松开她，埋在她颈窝又啄了一下，含糊问道:“饿了吧？”

　　沈崖香从嘴痒到心，撒娇抱怨道:“有个词不是说秀色可餐，那我怎么都吃上了还是觉得饿？白瞎了这好的秀色。”

　　姜略抬首，一双眼睛灼灼发亮。

　　这几年他经常面对这种情况，丰富的经验告诉他，除非是适合马上身体力行的场合，那他能在实践中扳回一城，不然败阵的绝对是他。

　　斗嘴他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输，只除了跟她，在这种时候。

　　崖香她啊，似乎是打通了撩死他的技能，就是专克他的，偏偏她自己还不自知。

　　就好比此时，姜略就敢肯定，她说饿那就只是饿，没有别的。

　　他强行急刹住野驴一样狂蹦的念头，幽幽地道:“你有阵子没有好好吃饭了，这又睡了两天了，能不饿吗？”轻笑了声，又道，“等着，马上就喂你。”

　　沈崖香“嗯”了声，乖乖的等着被投喂。

　　姜略再次失笑，翻身下床，很快就端过来一碗粥，这是一直在炭盆上隔水温着。

　　两碗粥下肚，沈崖香又重新活了过来。

　　此时，天色也发亮了，帐篷外的说话声，脚步声也渐多了起来。

　　还不等她跟姜略问清楚眼下的处境，就有人调笑起他们来。

　　“我说你们的那个兄弟还真的是不挑，竟到这时候了都还没出来，南山关外现在还剩下来的女人应该都不能看了吧？等杀了姜希夷，回头带你们去上都去南郡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