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质疑他
出了莲庄,沈崖香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容隽也要与她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
沈崖香正好有话想问他,今日之事她心中有许多疑惑,也有许多的猜测。
哪知,上了马车才离开送别之人的视线,容隽就忍不住靠在她肩膀上打起瞌睡来:“这几日在容家都没有睡好过,心中不踏实,还要赶制火药,我想睡一会,崖香让我靠一会儿吧。”
他脸上、头发上还有没有清理掉的火药黑灰,面上疲惫得很,眼睛下还有隐隐的灰色,眼中布满红血丝,可怜巴巴的,除了刚去小安屯求亲的那日,沈崖香再没见过他如此狼狈。
即便想不吐不快,也不忍心再折腾他,只能自己先憋着吧。
反正跑不了道士、也跑不了道观,倒不用急于这一时。
狗宝赶着马车,晃晃悠悠的,从这城郊的庄子回去还得一个多时辰呢。
“你先睡吧!”
“那我回头再好好与你说。”
“嗯。”
容隽很快就睡着了。
车厢中的矮塌并不宽敞,他歪坐着半边身体靠在她肩膀上,那双腿也没法打直,只能别扭地支在地上,肯定不舒服,但就这也睡着,竟还有些微鼾,可见是真累了。
到底还是心软,沈崖香扶着他的后脑勺挪到了自己腿上,怕他滚下去,还伸臂虚虚地半环着他的肩膀,目光落在男人脸上,细细地端详他。
从雍凉府到中京,他们朝夕相处了近两个月,她并不是第一次凑这么近的看过他,可能是骤然发现他与自己以为的不一样——
有些她是能够接受的,她可以接受他说的大恶之道,他做什么,她奉陪便是,人家说士为知己者死,她可以用命回报她以为的感情。
也可以接受他从未坦言他是北兴国师。
可有一些,比如,她被遮住视线时的那一幕,李挚距离极尽却一剑劈过来到受伤倒地期间发生的事情。
比如,没有看见点火却爆炸的火药。
比如,他预判姚方的毒药反击,带着她逃开。
一次巧合,总不能次次都是巧合。
在永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狼狈地躺在地上,重石砸过来已经无力再逃,他扒着那块巨石直到手磨破了皮、见了血,仿佛使出了全力,明明已经拦住了致命那一击,却还在懊恼道歉说没能救她。
她就是从他的那个懊恼开始,喜欢他。
那时她想不明白怎么有这样的人呢,为了个陌生人拼尽了全力还自责,可真傻呀。
现在想想,真傻的那个分明是她自己。他不是无力救她,只是不想救,也不是自责,不过做戏罢了,更有可能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
一想到开始就是一场欺骗,心境免不得地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此时再看,这张脸好看依旧是好看,温润依旧还是温润,但她就是觉得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深沉。
无数的细节浮现在眼前,直到此时方回悟过来,以前他说的那些让她似懂非懂的话,应该就是他给的暗示吧?
他甚至还说过他不是容隽,可能也是“暗示”吧。
暗示和亲眼看见、切身体会还是不一样的。
说完全不介意那是假的。
原本坚定的认知一旦被彻底地打破,就会本能的对以前所有的相关事情都产生怀疑。
这都是假的,凭什么那就是真的呢?
她会这样想。
最介怀的,还是这段时间她以为自己被他无保留地喜爱着,他一人胜过世界,现在一想到这可能只是一场自作多情,心中满是无从发泄的烦闷和委屈。
何况,她本来就不讨喜。
他又喜欢她什么呢?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去碰了碰他的嘴唇,呢喃道:“这张嘴生得这样好看,为何要骗我呢?”
“真不知道为何以前总觉得你心思简单,纯粹,你每每看我说一些傻话,是不是都觉得我特别愚蠢可笑?和你不一样,我就不爱欺负蠢人,那也不能显得自己聪明,为什么呢,国师……”
“财,你肯定不缺,色,我强迫给你,你也不稀罕要,那你图我什么呢,我身上有什么是你看得上的?你想要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我这样喜欢你,你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跟说的,只要我能够弄得到,我都能拿来给你。”
“我一直相信你,信你说的话,你说是去娶我,我信,你说钟情我,我也信,你说办完事情就成亲,成亲后都随我......说过教我写字,说过我们一起看铜像,我还想要集齐两仪居士的作品送你,改进火药做成很漂亮的那种能够在天空像花一样散开的东西,……,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大恶之道,对我也不能例外吗,国师?”
男人依旧闭着眼睛睡着,并没有回答她,但他眉心皱了皱,似乎有些难受,睡得不如先前安稳,他胳膊微微动了动,原本是搭在腹部,这会儿挪到了沈崖香腰侧。
沈崖香动作顿了顿,见他又不动了,手指往他唇角戳了戳,这才注意到因为被她的指尖不停的临摹着,即便力道很轻,这两片原本有些浅淡的唇色还是被揉红了。
她改用指腹,压了压他正中的唇珠,“骗子,以前在永宁那个道士就说薄唇薄性,似你这样这儿还长了珠子的就更会甜言蜜语骗人了,我真是色迷心窍。”
说着却突然目光一顿,见他袖子上有几个发黑的小洞,这应该是为了引李挚上当,距离火药埋处太近,火药爆炸时火星子飞溅上来造成的。
火药虽然还不能够当成武器用来大规模伤人,但还是有危险的,倘若让她把李挚给药晕过去,他就不用承受这种危险了。
但,李挚晕了应该也能够被他的心腹带着逃脱,他们人数多功夫也不差,最后连御林军也没有拦住。或许他还有其他的计划,此次的目的并不是让李挚死,毕竟他自己并未竭尽全力去对付李挚。
如果没有火药爆炸的事情,李挚就不会对方端起疑心。
方端这人的固执,沈崖香是深有体会。他对边关将士,尤其是人家只要恳切些夸他父亲几句,他就能当对方是好人,他们也为此争吵过几回了。
不是她看不起方端,李挚的花活那样多,肯定能将他给捏得死死的,何况他又不用自己露面。说是方端被卖了还替李挚数钱,沈崖香都是相信的。
如今这样,李挚既起了疑心,就不会再信任他,他人傻归傻,但自保的功夫还是有的,何况仞山关将领都被换了一轮,应该也遇不到当初罗琦那样危险的陷阱。
说这是方端与容隽合作的,沈崖香是不信的,他本就知道配方,不需要这种合作。
明明有更简单的办法去对付李挚,却偏偏绕了个大圈子,用了这样有危险还会暴露他自己的法子。
可他为什么会去帮方端呢,对方还根本就不知情,便是日后也极有可能不知道,告诉他,他也不一定相信。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为她出了一口气。
这样一想,倒是觉得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