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渔翁
少年站在原地,盯着王助离开的方向非常烦躁:
“给他好脸色他不要,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一双漂亮的凤眼眯了眯,生出几分邪气来,“你们说他是选择保命,还是选这不救、那不帮的狗屁规矩?”
他身后的一个侍卫劝道:“主子,常言道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夫,何况还是闻名贯耳的神医,应以交好为上,万一他在治疗时捣鬼,以他的手段,当下只怕我们也发现不了。”
少年凝眉:“这也是个麻烦,”略一思索,即道,“那就把他一并带走,什么时候小爷我活不了了,就先宰了他!先把他给我弄来再做打算。”
说罢,跃上马车。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只能各自上了马,另两个上了马车随护,继续劝:“主子,王家在中原杏林颇有威望,此举若是暴露出去,恐将中原名医都给得罪了,您还有求于人,最好是低调行事。”
少年正要发火,突然目光一凝,沉喝道:“快停车!”
护卫赶紧勒住马头,不等停稳,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向路边,探头弯腰凑在一卖糖人的小摊前,眯着眼睛在打量摊前的一位客人,几息之后,突然又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上,惹得人家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护卫生怕他闹事赶紧上前,这时,少年突然暴起,扭住对方的胳膊,怒道:“丑八怪!果然是你!我就说听这声音耳熟!”
“认错人了吧!”
“在通灵寺化成女鬼,还偷了小爷镜子的就是你!”
狗宝哎哎叫道:“你真的认错人了。算了算了,我就吃点亏吧,不就是丢了个镜子嘛,这个还给你。”他把刚到手的糖人往他怀里一塞,灵巧地矮身一旋,摆脱了那少年,一下窜出去老远,对着对方做了个鬼脸,转过身扭了扭屁股,而后飞快地钻进了人群里。
少年恨恨地朝他的方向就追了上去,几个护卫紧跟而上。
等狗宝彻底甩脱他们回到沈崖香的院子,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他浑身被汗水湿透,喘着粗气从院外跳进来,惹得得知容隽真实身份后赶来,本就神经紧绷的江兆信,差点以为刺客按捺不住,等不到天黑就闯进来了,连腰间软剑都拔出来了。
狗宝连连摆手:“自己人,不打,我没力气,让我歇一会。”
沈崖香给江兆信介绍:“这位是孙师弟。”又敛眉问狗宝,“你被人追杀了?”
原本她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的,连着两日,事情发生得太多,到底是乱了心,还没有静下来理清这些事情,还是江兆信过来提醒了她:普通百姓无拳无勇好打发,但与兴人有仇的可不止普通百姓,其他有能耐的保不齐要来寻仇。
这就是眼下她要面临的处境——好像天下皆仇敌。
连糟心的时间都没有,沈崖香正在收拾东西以及指使容隽设置埋伏,孙师弟要是再晚一点跳进来,都得中招。
她打算要换个地方住,总不能没完没了地与杀手纠缠,也不能让他们把母亲留下的这间院子给造毁了。
如今最安全的地方还是朝廷的驿馆,她打算就随容隽搬到那儿去。
狗宝摇了摇头,气息平复了些,道:“不是。”
沈崖香递给他一碗水,他一饮而尽了,才不以为意地道,“是上回在通灵寺结下的梁子,不是什么大事,那几人跟长了狗鼻子一样,追得我把这中京城大小街道都绕了一遍,差点跑断气。现在已经甩掉了。”
沈崖香也没有再追问,继续去清点自己的宝贝,准备装箱。
这时,江兆信皱着眉头打量狗宝:“这位道长倒是面熟,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狗宝斜眼看了看默默地蹲在墙角、被沈崖香使唤得团团转的师兄,侧身朝江兆信拱了拱手:“您好眼力,当初我追查李挚的下落,盯平安镖局盯了一阵子。”
“原来如此。”江兆信看了眼容隽的背影,又问道,“那沈宝章的真实身份也定是道长告知的了,我平安镖局承了个大人情。”
狗宝嘿嘿一笑,嘴快道:“好说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要不是你们,我也没有那么快确定他的身份。”
说着他笑容一僵,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再度拱手,讪讪地陪笑,干巴巴地解释了句:“这件事虎虎,我是说崖香,她并不知情。”
江兆信看着进进出出的沈崖香,大侄女外冷内热,对自己人更是格外诚挚,当初对丁传忠都留有一线,平安镖局是她的血亲的产业,当初她也的确是提及要防范沈宝章,不是知悉全部内情的模样。
他的神色又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狗宝主动给人倒了一杯茶水,赔罪。
江兆信自嘲一笑,到底还是接了:“孙道长不必如此。若不是因为我的这个侄女,你我本无一丝交情,没有理由尽早告知我们沈宝章的身份,说赔罪谈不上。
平安镖局就算提前抽调全部人手防范沈宝章,躲过了这灭门一劫,也会受到重创,最终也会四分五裂,现在能有此新气象,也算破后重立。”
至今提及灭门之事江兆信依旧痛苦不已,刚得知本有机会能避开这一劫的时候,他心中难免波动,甚至迁怒。
此时冷静下来,就只余苦笑了。
他一直以为只是平安镖局和李挚之间的较量,丝毫未曾察觉还有一方势力介入。谁能想得到呢,墙角那个看似无害的青年,才是最大的赢家,当初大家都看走了眼。
他对李挚接二连三的打击不提,以灭门之祸来让沈崖香对平安镖局施恩,立威,收服,重建,也是最有效率的法子。
“老丁的那五万两银子肯定也进了道长的腰包吧。”江兆信神思复杂地道,“这个揭穿的时机倒是把握得不错。”
狗宝悻悻地挠了挠头,心说,师兄,左右他也不敢去问你,你就当没有背锅吧。
江兆信不知他所想,心中冷哼:雁过拔毛都不足以形容。
他再度盯着容隽,神色晦暗:当初这厮宁当肉票,都要把崖香引进镖局去涉险,现在如果从对方手中带走崖香,不让她趟这滩浑水,能有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