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肆出来的时候,篱银寻着鹞樱府上的方向,巧好碰见了秋傅七。
看他站在被雪压得几乎要折断的树枝下,她的心稍稍一紧,原本正在行走的双脚,缓慢停下脚步,对上他一脸黑沉的脸。
自从那日后,他又憔悴了些许。
知道这次无法逃避他,篱银还是逐渐靠近他。
这次他没有激烈的反应,只是勉强向她扯出了一个微笑。
她回应他一个微笑,询问:“你还好么?”。
“可你,不好。”他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不仅嘶哑,还听得出来,还很难受。
她想,定是那晚他一直在鹞府门口叫嚷导致的结果。
目光一直游走在他黑潭一般的眼睛,眼里的关怀突然全部消失,篱银只是侧了侧身,随即露出冷笑。
“秋公子,请问,有何指教?”她开口问。
他并未马上回答她,目光重新挪回她的侧脸,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在我面前,别装了,我知道你在伪装,现在没有其他人,你不必如此”。
“看来,你的想象力还是这么丰富。”她直接赏了他一句,继而又开口:“方才,我还以为你变了呢,没有想到,你还是跟之前一样”。
他只是勉强的笑了笑,身体直接倚在身后树根,树枝上被积压的雪一下间落了不少在雪地里。
“我们之间,非要如此么?”秋傅七温和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侧。
她没有回答,而那些让他伤心的话他也已经听过很多便了,但是,他似乎是百毒不侵一样,有的时候她甚至在认为,他这样没脸没皮的继续爱着她,她却觉得自己倒有些不配了。
以前,她责怪过他,责怪他的欺骗,责怪他的为了那些人,竟然将她当成个傻瓜一样,可如今,她倒是有些理解他了。
他的保护是真,爱也是真,而生活在微政统治下的百姓,大都也都是美满幸福的,往事勾起,要死那么多的人不说,还会引发一系列的战争,他,大概是不愿看到吧······
这便就是他了,秋傅七,总是想着要顾全大局,总是想着在顾全大局的同时还要保护好她,她想,这次,就换做是她保护他吧,这样,她也心安理得一些。
“本来不必如此的,可你非要让我如此。”篱银侧过头去,看着倚靠在树前的他。
他的嘴唇有些发白,听见她的这句话,眼里更是无尽的深渊。
“我看见了那荭惜从酒肆出来,快马一鞭,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出城了。”秋傅七开口。
“如果你喜欢她,那你便去追呀。”篱银冲她一笑。
“你非要这样折磨我么?”他询问。
“我什么时候折磨过你了,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在折磨你自己,你不明白么?”篱银平静说道。
“好一个我自己折磨我自己。”他苦笑了一声。
“说实话,你没有理由困住我,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有自己的思想,什么对我是好,什么对我是坏,我清楚,就算不清楚,我也会去辨别。”她停顿一下,继续向他开口:“你不能折断我这只想要飞出牢笼的翅膀”。
“所以,与你而言,在我这里就是牢笼么?”他站直了身体,非常认真。
“算是。”篱银简洁明了。
他又苦笑得点了点头,非常认真的向她开口:“你假意投靠鹞樱,假意投靠箩邀,我不会相信你是真的想要谋反,而箩邀,就算真的有那个心,也只是拿鹞樱做挡箭牌,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他是挡箭牌,而你,周旋在他们之间,你的目的是什么?”。
周旋,篱银只是苦笑,她周旋得又岂止是他们呢,她当然还在良靖,还在秋羽,还在皇上之间周旋。
她的敌人很多,朋友也很多,而他们,都是一些亦敌亦友的人,什么假意什么真意,不过都是一种说辞罢了。
她保不了所有的人,便只能利用谋反事件,来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能保多少人,就保多少人,剩下的,她无能为力。
“谁说我是在周旋了,我可是真的在帮助他们。”篱银淡淡一笑,继续解释:“你是不是得了臆想症了,怎么这么会想”。
“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跟我说实话?”秋傅七再度询问。
“我说得可都是实话,没有欺骗你。”篱银同样也认真的回答了他。
老实说,她还真的是在帮助他们。
“你”
“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不如,你去找找秋羽。”篱银抢话,阻拦了他的再次劝阻。
他眉心一紧,开口:“秋羽?”。
“是呀,难道你不问问辕英父亲死亡的真相么?”篱银开口。
“可真凶已经被抓到了。”他继续皱眉。
“秋傅七,以你的聪明才智,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其中有问题么?”篱银淡淡开口,便继续道:“彩儿的家里出了些问题,所以,她是出来顶罪的,还有,辕英现在一直不知道真相,把她是捧在手心里护在手心里,你要是还关心你这个妹妹的话,就该做好准备,纸是包不住火的,那辕英迟早会知道真相”。
眉心又是一紧,他脱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鹞樱,是告诉她的!”没等篱银回答,秋傅七瞬间想到了答案。
“猜得没错。”篱银点头。
“是呀,你现在投靠鹞樱,他又怎么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秋羽是鹞樱的亲妹妹,秋羽已经知晓事情的真相了,她现在回到宫里做事,此前又传言乐姚自杀了,是你们,都是你们做的。”他这才回过味来。
“你可别瞎说,辕英父亲的死亡,可不是我动得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真相。”篱银平静,继续道:“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乐姚,是我下得手”。
他目光一惊。
算起来,她应该没有恨乐姚的理由才对。
“忘了告诉你,我是在替瑾哥哥报仇。”篱银说出原因。
“瑾哥哥?”他又是蹙眉。
“是呀,就是你们口中的叶皛,他可是叫雲瑾!”篱银说出雲瑾二字的时候,还特意放缓了一下。
雲?雲?雲府的人!
看见他的面部表情,篱银知道他是猜到了。
他没有想到,那个人,最终的身份竟然会跟雲府有关系。
“他跟我一样,都是死里逃生的,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让我清醒起来,想让我查出当年的真相。”篱银陈诉,眼里充满了悲壮,继续道:“可笑的是,大家明明都知道雲府和慕府的人是被诬陷的,居然没有一个人肯真的挺身而出”。
“我”
“不怪谁,生死问题,谁都有怕的时候,谁也没有一定要去帮谁。”篱银表示谅解,视线再次挪回他身上的时候,平淡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些都是真话,信不信由你”。
“我信你。”他停顿一下,有些愧疚道:“是我做的不够好”。
“无关你做得好与不好,该发生的,将要发生的,宿命而已,又何须你来自责呢。”篱银淡淡开口。
“你要走?”秋傅七见她转身,马上不舍的询问。
“自然是要回到鹞樱府上。”她背对着他,回答。
“如果可以,我想让你达成目的,你不必与他周旋,只要你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秋傅七追问。
“我认为,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看起来身体还没有恢复,战砚怎么会让你出来?”她没有回头。
“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不然,怎么连我去了哪儿你都知道。”他嘴角露出一丝温情。
“你别想多了,我只是听见小厮说你被一辆马车带走了,那马车还看起来还有些气派,心里想着,大概也是战砚把你带了回去。”篱银开口解释。
“你不必解释,虽然你跟我说了这么的多话,嘴里都是在拒绝我的意思,但我心里感觉得出来,你其实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只是不肯告诉我罢了。”他嘴角的笑意并未抹去。
篱银背对着他摇头,开口:“希望下次再见你的事情,你不要这样自作多情”。
语罢,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