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后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厉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从衣着辩来,那白衣人显是她带来这队人的侍卫长,武功也自是不弱,可被她这般一揪,口中又吐出一口血来,溅了那蓝后一身,断断续续道:“我……小人奉命搜寻女子的踪迹,可惜遍寻不见……正欲回禀,竟然被一人以伏戎指相伤,另外……小人还发现了……发现了一个人……她就是……她就是……”
“还发现了一人到底是谁?”蓝后恼怒不已,不住摇晃。
只可惜那人受伤太重,竟然气绝,头向后一歪,又从嘴里喷出一口血,便一命呜呼了。
蓝后看了看身上被喷上的血迹,丢下那人,狠狠踹上一脚,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忽而她心念一转,道:“伏戎指?那是卞氏族人世代相传的武学家数,而那老东西死了之后,当今世上便只有一人会此等武功了!”
忽闻网中那申屠夔哈哈大笑。
蓝后踏前几步,站立上前道:“老毒鬼,你笑什么?是不是老糊涂失心疯了?再怎么样,你们也是瓮中之鳖,始终都是逃不掉的,即便我那些随从都死了,你们以为能挣得开我这金刚所铸的金刚丝吗?若没有我独门的金雀翎,你们这辈子也是出不了这个金刚丝的!待我料理完那个小兔崽子,稍后便来送你等归西!”
哪知,金刚丝中众人竟然皆哈哈大笑,笑得蓝后心中发虚,不觉往后退了一步,忽然,一枚金色的发钗如一只金丝雀的图案在辰弑手中举着,金光闪闪,刺目的光芒,正跃入她的蓝色双瞳中。
她心中一颤,惊道:“这金雀翎……怎么会在你这的?”忽而心思一动,看向四处,她总算知道了方才那个侍卫长说得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看向寂静如黑的黑幕苍穹,急急呼唤了一声道:“楹儿!”便急忙飞身退后而去,跃于长空,凝气于指尖,发出那招“指尖摘花”,速度又急又快,十枚鲜红如血的指甲尖,宛若长夜寒光利器,径直向网中四人飞去。
令狐行站在最后,大叫一声,“小心!”瞬即大喝一声:“开!”
四人集中力气,一并掀起那金刚丝,那金刚丝竟已在不知不觉之际被一掀而起,四人相继飞身而出,辰弑人在网中最前,出之时也是最末。
申屠夔唯恐不及,一手抓住辰弑的后领,顺势一提,大叫道:“辰儿!”
辰弑大半身子犹在网中,只有头肩刚刚从那破处而出,而双手被网口所缚,苦于抵挡不得,惊骇不已,眼见那几枚如利器的指甲瞬即便要打中辰弑的胸口大穴,一个黑衣身影瞬即从旁飞出。
但闻“扑扑扑扑——”四声,已有四枚指甲带着蓝后劲霸的真气功力,一一分别打入那黑衣身影的肩头、腰部、腹部、腿中四处。
那黑衣身影,长哼了一声,微微弱弱地叫了一声:“驸马!”便倒在了辰弑身旁,顿时血流如注,那伤口被蓝后劲霸的真气炸得骨肉可见,皮开肉烂,惨不忍睹。
众人定睛一看,尽皆骇然,那黑衣身影,却是个女子,方才那四枚暗器入骨,定然伤得不轻。
蓝后更是手脚一颤,道:“楹儿!你……”却苦于大敌当前,不敢上前。
辰弑已然脱出金刚丝,瞬即抱住那黑衣身影,心中歉然酸楚,道:“香楹,你……你怎么这么傻?我方才已经示意你不要出来了的。你怎么……”纵使辰弑再是风流倜傥的五毒圣子,可眼下也是眼中带泪,再也说不下去,啜泣不止。
那方才情急之下飞扑而出,以自身挡下蓝后暗器的女子,正是吐蕃的和合公主,蓝后的亲生女儿——蓝香楹。
申屠夔站立于前,精神大好,虽然也依然身负有伤,可却一点也不似方才苦痛无依,功力尽失的景象。他看了一眼那黑衣女子道:“辰儿,方才就是你这位朋友偷偷从远处掷给你这钗,是吗?”
辰弑看着蓝香楹在怀中苦痛挣扎,疼痛不止,脸色惨白,便如将死之人一般,向爹爹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她就是那……老妖……”话到嘴边,又看向蓝香楹嗫嚅喘息的嘴唇,心中愧意更甚,也不好再对她母后不敬,道:“她就是蓝后的女儿,蓝香楹。”复又转头,向蓝香楹轻声慰言,声音无限温柔道:“香楹……我对不起你……我辰弑欠你的,太多了!”
原本是被各自利益而被拴住的两个人,最先动情的一个,便是伤得遍体鳞伤的一个!
蓝香楹张张嘴,疼得说不出半句话来,那双同蓝后一样的深蓝双瞳,此时饱含了泪水,眼中带着对辰弑浓浓的情意,心中只道:“驸马,区区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便是为你死了,只要你能为楹儿掉一滴眼泪,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忽而突见辰弑眼角一滴泪光,悄然无声的滑落,顺着他英俊的面颊流了下来,蓝香楹瞬即决堤,泪水横流,虽然不能言语,但仍然颤抖地伸出一只带着血迹的手,颤巍巍地附上他的脸,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辰弑盈着泪光,不明是何缘故,急忙捉了她的柔荑在手掌中,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道:“香楹,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却见蓝香楹唇齿一动,头向辰弑怀中一偏,瞬间不省人事。
辰弑顿时失神,他已经欠了她太多,虽然他们不同路,可她却几次三番罔顾她母后的旨意救他,如今……他决不能让她死了!他急急地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又急忙抱起她柔软的身子,扶在身前便运功过入她的体内,却觉得毫无反应,如泥牛入海!
他额上腾起滴滴冷汗,背心寒凉,急道:“香楹,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蓝后身子一震,退后几步,自言自语道:“什么?楹儿,死了?死了?”
辰弑正急急呼唤蓝香楹,却忽见一人递过一个褐色药瓶来,他惊诧抬眼一看,竟然是令狐行。
但闻令狐行道:“她只是晕过去了,你不用着急,这是天香续命丹,乃是群玉峰上千年灵芝配以师父灵药所炼,一颗内服,一颗磨砺成粉敷在她的伤口上。若是信得过,你便拿去,给她服下吧!疗伤的事以后再说!”
辰弑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这位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顾不得多想,瞬即接过,依言倒出两粒金黄色泽的药丸,放了一粒在蓝香楹的口中,指尖微微运力,又将另外一粒捏成了粉状,一一涂在蓝香楹的伤口处,果然立竿见影,那药粉涂在伤口处,已瞬即没入血肉之中,片刻功夫,那流血不止的伤口竟然止住血了。
辰弑舒了口气,对令狐行笑了笑道了一声:“多谢!”见令狐行也报之以笑,瞬间敌意大减。
蓝后叹了口气,盯着申屠夔,面若死灰,道:“你三人一直挡在前,便是为了掩人耳目?”
申屠夔笑笑,虽然尚未回复功力,但如今已然脱困,似乎对蓝后也不再忌惮,道:“想不到,连你的亲生女儿都要反你!若不是你方才说这是金雀翎,我还当是这小丫头送给我儿子的定情信物呢?如是看来,你好女儿对我儿子一片痴情,吾等不若就此做主,成全了他们便罢,就当老妖妇你先前自作主张的退婚一事没有发生过,如何?”
蓝后听出了他口中的讥讽之意,瞬即脸色一寒,冷言道:“全怪这个死丫头坏了我的好事!”她转头狠狠瞪了昏迷不醒的蓝香楹一眼,又将眼神从辰弑脸上移到了李淳风的脸上,伸手向令狐行一指,怒道:“方才那老毒鬼给本宫下跪,也是为了迷惑本宫,好助你这臭小道士在后用金雀翎割开金刚丝吗?”
李淳风淡淡道:“不错,如若不然,老夫又岂会和老毒鬼这孽徒演这出好戏给你看?”
申屠夔闻言,哈哈大笑,道:“老妖妇——你一心妄想长生不老,想不到,如今竟然害了你的宝贝女儿吧!”
蓝后那张藏在蝴蝶面具后的眸子,腾地跃出蓝色妖火一般的色彩,怒不可遏,喝道:“我杀了你!”
言毕腾起身子,飞跃向前,气凝于丹田,涌上百会穴,突而陡直呼出一掌。
申屠夔明显感到那迎面而至的掌风,不同于适才蓝后先前的掌力,只感掌风犀利,他神色大惊,道:“断魂销魄掌!”他料定这老妖妇的此套掌法离奇古怪,掌力非比寻常,只可惜,方才苦斗,他的九九归一重阳功已去大半,余下的功力不到三成。
申屠夔正踌躇间,掌力已至近前,却又不敢不接,只好运气于掌上,强硬对接,双掌相碰,顿觉吃罪不小,心下骇然:“想不到,方才以她女儿受伤之事相讥,竟然忘记了她还有这套断魂销魄掌,老妖妇这套掌法着实厉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若无人相助,我便会油尽灯枯,真气耗竭而死。”
但见此时,蓝后蓝瞳如火精亮,凝神对敌,尽管她很快便占了上风,可却一点也不敢怠慢,掌力愈发劲猛渗进申屠夔的体内,只望能早一刻解决掉这个大患。
辰弑眼见申屠夔额头汗如雨下,头顶腾起丝丝白雾,料定爹爹方才已然到了逼仄难奈的时刻,如今已是杯水车薪,以体内所剩无几微弱的真气,护住丹田心脉,可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却是在此时,蓝香楹竟然幽幽醒转,抱紧了辰弑的胳膊不放,低低哀求道:“驸马……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楹儿……”言毕满眼是泪,脸色惨白,甚是软弱无力。
辰弑看了看苦斗的爹爹,又看了看蓝香楹,更加心急如焚,:“香楹为我已经如此,我甚是有欠于她,如今如何能丢她在一旁?可爹爹……”抬眼又看看申屠夔已现惨败之象,急得反复大叫几声:“爹爹……爹爹……”又低头看看神志不清、浑身是伤的蓝香楹,又叹了一声,最后点点头道:“好香楹……我不走,我不离开你。”
但他始终苦于不能相助爹爹,正焦头烂额,有些茫然无助之际,忽而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一直站立不动的李淳风。
眼下,恐怕只有他能救得了爹爹了!
辰弑顾不了许多,即刻出言相求道:“李道长,小侄不明白你与爹爹二十年前有何仇怨,不过,这老妖妇如真的杀了我爹爹,恐怕道长所余的功力也不是她那断魂销魄掌的对手!还望道长同爹爹联手,尚有一线生机……”
李淳风紧蹙眉头,似在沉思,默默不语。
令狐行道:“师父常教导弟子为人,如今弟子实在不能见死不救,若是那老妖妇得手,还可对师父不利的!”
话落半晌,李淳风虽然依然没有言语半句,可也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欣然同意了!
令狐行忽而转头看向辰弑道:“我这不是出手救你爹爹,我只不过希望你好好珍惜你怀中这位香楹姑娘,莫要再扰小玉的清净了!”
辰弑微微一愣,心中又是一痛,“小玉?我至今未曾见她!也不知方才那一摔,是否摔伤了她?”心中犹豫片刻,可忽而听闻爹爹又是一声低吼,见爹爹已是背成弓形,倒退了两步,又勉力抵抗撑住。
辰弑不敢再作多想,急忙应下,道:“好!我答应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