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一的凌晨，家家户户都会放烟火的。

　　再次万盏灯火升空。

　　裴府后院也焰火漫天。

　　微醺的陆寺带着同样微醺的卫至白兄妹，还有死皮赖脸跟着的花月浓，一起在后湖放烟花。

　　烟花一个个升空，照耀着裴府后院雪景。

　　雪色本就很美，在天空的灯火里，更是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美不胜收。

　　相似的场景就总勾人想起来相似的事儿。

　　苏凉和裴卿允在园中行走去找苏嬷的路上，一瞬间都记起除夕焰火下的吻。

　　尽管才在戏院……那个啥……

　　可苏凉感觉自己有瘾，叫裴卿允的瘾。

　　总是，突然就好想亲他！

　　真的是稳了稳心神，才是继续走。

　　裴卿允也在稳心神。

　　二人一同路过阿瞳院落时，苏凉提议看看阿瞳。

　　裴卿允就跟她去。

　　裴大司马如今德高望重，随便一开口，便是名医前赴后继。

　　给阿瞳治病的是江湖里赫赫有名的骨科大夫，直接来了个碎骨重铸，阿瞳就……被活活疼昏过去了。

　　正好裴卿允路过，大夫也是满心欢喜的：“恭喜大人，相侯爷这次的碎骨很成功！只消再碎骨两次，就可恢复如初！”

　　裴卿允没说话，苏凉先着急的问：“那还需要多久一次？”

　　大夫粗略算了算：“三个月！保证恢复！”

　　苏凉真是，高兴的直接抱住了裴卿允的胳膊，裴卿允喜欢她高兴的样子，挑眉：“自己去领赏。”然后就任由苏凉搂着胳膊，转身，再去看苏嬷苏水。

　　为了让苏嬷好好地静养，苏嬷的院还是在最偏远的地方。

　　裴卿允和苏凉两个人一路在烟火和雪景中穿梭，真的是，太考验意志力了。

　　好不容易才走到竹景院中。

　　苏水正在给苏嬷擦脸和手。

　　看到裴卿允和苏凉突然来，还有些错愕，直接就跪下来了，“卑职见过大人，见过……”声音有点慌。因为这样的日子，他们不该在热闹的放烟火吗？就和昨夜一样！怎么忽然到这里了……

　　“免礼，今日大夫如何说？”裴卿允说完，看向床上日渐消瘦的苏嬷。

　　这段日子，他不仅给阿瞳找大夫，也一直给苏嬷找。

　　苏水起身叹息：“还是束手无策，他们说是年纪大了，阿母体弱，只能等待阿母自己醒……别无他策……”

　　苏水说完，看苏凉走过来。

　　苏凉从放着毛巾的水盆里拿起毛巾，过去拿起拧了拧水，去给苏嬷擦脸和手，“嬷嬷，今天过年了……你要不起来看看烟火？特别漂亮！还有——”

　　“我已和大人在一起了……嬷嬷……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

　　“你睁开眼看看嘛……嬷嬷。”

　　她不太喜欢看苏嬷，因为每次来都说的自己眼泪都掉下来。

　　旁边，苏水看的也是红眼，“小姐，年初一就别哭了……便是阿母在，也不想看到小姐这样。”

　　苏凉嗯一声，擦擦眼泪，看着始终一动不动，年迈白发的苏嬷，声音还是哽咽：“嗯，我要好好的，嬷嬷才放心。”说着，站起来，把毛巾给了苏水：“算了，我也不在这里哭了，新年好！阿水哥！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我也会继续想办法给苏嬷找大夫的……”

　　说完，苏凉直接就往外走。

　　外面，还是烟火连天。

　　苏凉却在烟花下仰起头，眼泪继续掉。

　　因为就在刚才，突然想。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父母老了，白发花花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而她却……不能回去尽孝。

　　这么一想，自己不回去的决定，真的是好自私……突然就好难受。

　　裴卿允辨出她情绪不对，，

　　此情此景他也能猜到她想什么。

　　也是心态/关系都变了，他拉着她，低低地问：“想家了？”

　　苏凉“呜”了一声，没回答，就转身直接扑到他怀里，一把抱住，“没有……”

　　她不敢说。

　　她怕裴卿允多想，和他恋爱，还要回家？这是什么道理？

　　可是她真的很怕！怕她父母也老了，成苏嬷这样……

　　怕她父母……死了……也看不到最后一眼……

　　却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裴卿允的话让她的心又是挨了一刀。

　　裴卿允一手在她发丝穿梭着，一手拍着她的背淡淡的说：“又不是不回去了，哭什么。”

　　苏凉便是一顿，抬起头来：“你！你是来给我双重暴击的吗？”

　　裴卿允反问：“暴击？”

　　苏凉撅嘴气鼓鼓道：“就是双重打击！裴卿允，我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要我离开你，你就那么不在乎我？”

　　裴卿允被吼的就是莫名其妙，眉头皱紧，“我，在乎，可……不想你为难。”

　　裴卿允现在的心态好的不行，

　　苏凉离开，可以，不离开，也可以。

　　他已经心满意足。

　　他一生中从未有过这两日这样的快乐，原来相思的尽头，这样的甜。

　　可苏凉心态崩了啊：“我，我没为难，你不准许再这样轻轻松松的说让我走！你气死我好啦！”

　　苏凉眼泪又掉。

　　掉的更多，“呜呜呜……我太难了……”

　　合着他只是亲着玩玩吧？

　　裴魔王只是突然想找个人恋爱而已吧！

　　裴卿允心态纵然变了，看她哭，还是烦得想杀人，而且明明是他难好吧，

　　他那么喜欢她，听了她说只要不松手，就不会离开，却——

　　还是放她自由。

　　他也是很艰难才做这个决定啊。

　　这女人是只眼看他轻轻松松？？？

　　苏凉根本就没眼看他！

　　她现在想家又生气，直接哭了。

　　哭了会儿，却就听到裴卿允问：“小半仙，你一个人谈恋爱，会很难吗。”

　　苏凉哭着哭着，就突然打了个嗝。

　　真没想到他回问这个奇怪的问题。

　　而且——

　　“一个人谈恋爱是……”

　　什么鬼？？

　　一个人恋爱，那不就是单相思？暗恋？可说一半，突然意识到，在面前这个单纯的男人脑袋里，好像没把她定义为单相思，而是理解成了——

　　一个人的恋爱！

　　苏凉莫名觉得有点甜，一下不太想哭，可再想想，别是裴卿允想问她过去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觉得很痛苦？

　　——那既然痛苦，就回去吧！

　　——他很忙！没空恋爱！

　　啊啊啊，他别是想反悔这段恋爱吧？

　　苏凉赶紧就——

　　“不难不难！！！”

　　怂的一批——

　　“一个人恋爱尤其是和大人您的恋爱，其实，更像是一种信仰！

　　就是，我心甘情愿的想要做很多为你好的事儿，若能换来你多看我一眼，那固然欢喜，可若你没有看，我能看到你也是欢喜的，可若连你的人也看不到……那我能默默想着你也是欢喜！

　　就做你的狗腿子也不错……

　　反正一点都不难！”

　　她不准许他反悔啊！

　　裴卿允真的很喜欢她喋喋不休说很多的样子。

　　认认真真，双眼发光。

　　可这次听的又莫名心疼。

　　因为她说的都是过去他冷落她的时候。

　　明明那时她都哭了，包括现在也是流着眼泪，却还笑着说没事。

　　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

　　薄唇抿了抿。

　　裴卿允想——

　　既然她能做到，自己应该也可以。

　　所以，当苏凉小心翼翼的反问：“大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裴卿允直接将她摁在怀里：“我也可以一个人恋爱。”

　　缘聚缘散终有时。

　　像她谁说的，若无法相见，

　　那么想着也是好的。

　　还有他们一起踏过的江河湖海，

　　行过的万里山川，

　　看过的云和日月，

　　都是他一个人的天长地久。

　　虽然他光是想想就心很痛了，可叹了口气他还是说——

　　“我并没有很轻松的说这些……你担心父母就回去，可若你能不回，我会和你恋爱……成婚。”

　　苏凉：“！！！！！”